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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社会的价值体系不就崩塌了吗?
怎么越讨论我越有点心惊胆战的感觉……”
张潮笑道:“再讨论下去,《十月》杂志社会不会干脆把《画皮》退稿了。”
一句话说出来,一直稳坐钓鱼台,一言不发的王占军都惊动了,连忙道:“今天是纯粹的学术讨论,《画皮》我们肯定会刊发!
不过大家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文学作品一般也要考虑社会影响。我听说每次你的作品一发,《当代》《收获》都会收到数以千计的读者来信。
还有记者也会采访杂志社的编辑,所以进行这次座谈会,也是希望所有人有个思想准备。”
张潮点点头,继续道:“刚刚说‘文学是镜子’,确实不够准确。我再阐述一遍——文艺复兴不是靠但丁的十四行诗推翻教会的,靠的是威尼斯商人的金币、佛罗伦萨银行家的汇票、古登堡印刷机的油墨。
所以文学从不‘解决’危机,它只做两件事——”
张潮停了下来,当着所有编辑的面,竖起两根手指,缓缓道:
“第一,证明危机存在;第二,证明人类配得上这种危机。”
这句话如惊雷般从《十月》杂志社会议室的上空闪过:先是一道闪光,然后轰隆隆的震动声从不可见、不可知的远方传来,越来越清晰,最终像鼓槌一样敲在所有人的耳膜上,久久回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409章证明人类配得上这种危机!(第2/2页)
文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人们追问了两千年,也回答了两千年。
从「文学(悲剧)通过引发“恐惧与怜悯”实现情感的净化」,到「文学要揭示终极真理」,再到「文学是“社会风俗史”,揭露金钱对人性的腐蚀」,此外还有「文学是“匕首与投枪”」,「文学捕捉瞬间的美与哀愁,延续传统美学精神」,「文学应抵抗娱乐至死的浅薄,重建深度思考」……
每一次追问,每一次回答,都是在这个古老的艺术题材的洪钟大吕上敲击一次,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让整个时代颤抖。
但能做出这种回答的作家古往今来凤毛麟角,绝大部分人——包括那些顶顶优秀的——也只会引用前辈的名言,而不是自己发声,更遑论进行阐释了。
原因无非就是两点,一是要超越前人的经验不易,二是凝练自己的观点太难。毕竟这个命题太过于宏大,想要用短短一两句话来浓缩,很容易就显得轻浮而偏颇。
但是张潮今天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却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不仅凝练、隽永,而且足够深刻——
「文学只做两件事:第一,证明危机存在;第二,证明人类配得上这种危机。」
王占军此刻再也保持不住仪态了,他放下茶缸,翻开面前原本只想做做样子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又拔了钢笔帽,用最粗的笔锋在纸上写下了这行字。
然后他坐直身子,语气郑重地问道:“还是请详细说说看吧,相信大家都很好奇。”
张潮也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以后才道:“其实半年前我在思考这些短篇的创作时,也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写它们?
一直到我得出了刚刚的结论,我才动笔写下第一行字。
中世纪的人为‘死后能否上天堂’失眠;19世纪的人为‘爱情能否超越阶级’痛苦;今天的人为卷不过其他人而懊悔;明天的人会为‘滤镜关掉十秒会不会掉粉丝’焦虑。
这些精神危机本质相同的——人在试图超越自身局限时必然跌倒;但跌倒本身,就是超越的证据。
刚刚杨师姐问我‘难道要纵容物欲吞噬人性?’我以前对别人说的答案是‘物欲会吞噬人性是因为物质化的程度还不够,如果物质足够丰富,人性就可以驾驭物质。’
这个答案我没想改口;但我今天更想说的是,‘恐惧物欲吞噬人性,恰恰是当代中国文学的精神危机!’
我们总在怀念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汪曾祺记忆里的高邮,莫言魔幻的高密东北乡,贾平凹视野里的欲望交织的陕西农村,当然还有陈忠实那不朽的‘白鹿原’……
我们总是在哀叹乡土文明消逝,却忽视了这片土地当下发生的故事。文学如果只愿做农耕文明的守墓人,又如何书写正在发生的史诗?
我最早以为这是因为中国的农耕历史太漫长、文明积淀太厚重,才让大家的这支笔写不出今天的。现在我渐渐明白了,是时代的车轮太快,有些东西稍纵即逝,往往作家们还没有抓住就溜走了。
就像‘固定电话’,90年代开始普及,本世纪初达到巅峰,随即开始一路走低。到今天,即使家里有固话,谁又能打几次?
我们在美国、日本文艺作品里经常看到的电话元素,比如最简单的‘来电留言’,在中国都还没有形成某种‘文化意象’,就从身边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