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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长这是怎麽了?」
诸葛亮骑在马上,侧脸看向右边的魏延。他的双眼之中尽是血丝,似乎是哭过了很久的样子,诸葛亮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
魏延平复了一下心神,压低声音说道:「劳丞相顾念,昨日战事紧迫,没来得及打扫战场,清整尸首。今日天刚破晓之时,我便带着亲卫去了昨日与魏贼对垒之处,寻得了刘南和尸首。」
诸葛亮也不好说什麽,长叹了一声:「刘南和乃忠臣也!」
「丞相,」魏延稳住心神拱手问道:「刘南和家中有子三人,长子刚刚加冠,在成都为郎,另外两子皆未成年。属下想向丞相讨个恩荫,让其长子入我军中任个司马,由我教导。」
诸葛亮想了一想,沉声应道:「忠臣之子理当恩荫,文长还是勿要过于悲伤了。」
魏延微微低头,抑制住眼里即将涌出的泪水。纵然如他一般性格刚烈之人,也有不得不悲伤的时候:
「丞相或许不知,我与刘南和同为荆州义阳人,又同时入了先帝的军中,算将下来,已有近三十年的时间了,几如亲人一般。他这一去,与我同入先帝军中之人,就只有我一个了!我寻到他尸首之时,都已经不成样子,还是凭藉他的佩剑才能确定身份……」
难得见魏延如此悲伤,诸葛亮彻底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以对。
「丞相。」魏延转过头来看着诸葛亮:「属下与丞相同龄,今年也已五旬了,若我他日战死,还望丞相将我尸首送回义阳归葬!」
诸葛亮闻言,再也不沉默了,而是声音激烈的说道:「文长,休要再做如此言语!高祖七年一统天下,光武十二载全复河山,仅仅五旬而已,何必如此作态!若你想回义阳,随我一同领兵打回去就是!」
魏延长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是。」
诸葛亮缓缓说道:「待攻下狭山之后,你要多少兵力能守住此处?」
魏延擦了擦眼睛,强行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狭山地势狭窄,还请丞相让我领六千士卒在此防守!」
「本相给你八千。」诸葛亮缓缓说道:「此战我军已是大胜,守住狭山不动,文长便是大功一件!」
「遵命!」魏延应道,但紧接着又发问了:「丞相,那之后战事又该如何安排?」
诸葛亮道:「那就要看魏军如何动作了。到时我会让你知晓的。」
「属下明白。」魏延道。
对于张合与陆逊二人,在不能继续向东的情况之下,留在狭山已无多大意义,加之军中士卒没有战意丶东面营垒无从防御,撤退才是正理。在诸葛亮一万二千军队即将抵达狭山之时,张合丶陆逊二人便又向后撤了二十里。
近乎同时,东面的魏军也在下辨以北丶原本的蜀军营寨之外,开始准备结阵迎敌。
营门之处,卫臻丶郭淮丶费耀丶程喜四人骑马位于此处,看着士卒们在各自将领的引导下从营中涌出,又到外面军阵中排列整齐。
「伯济,公威,今日该当如何?」卫臻问道。
昨日待蜀军王平部丶高翔部撤回之后,三路魏军就齐齐聚在此处,而卫臻做出的军事决策,也多是执行了郭淮与费耀二人的共同意见。
郭淮沉声说道:「卫公,昨日和塘部绕过城北来投,已经将西面情况说得清楚明白了。张合步军比诸葛亮少,而陆逊的羌骑面对蜀军车阵也派不上什麽用场,定是向西而走了。」
「有张征西丶陆护羌二人在,虽说或许会溃,但终也不至于大败。」
费耀在一旁插话道:「蜀军战意炽盛,若西面诸葛亮部也是这般情况的话,张征西与陆护羌退回营中恐怕不够,恐怕退到狭山丶或者再向后退一处,这个势头才能止住。」
卫臻面孔憔悴了许多,这段时间他本就疲累,加之又是初次统辖大兵处理战事,虽可以听取郭淮丶费耀之意,但按照卫臻事事认真的性格,劳累辛苦是难免的事情。
卫臻叹道:「本想东西照应,一同往下辨方向进击蜀军,却未能得偿所愿。若是大将军在,或能将战事处理的更好些。」
费耀没有说话,却在心底摇了摇头。卫仆射这是又谦辞了,若大将军本人来,也应该是这个打法。战场上的事情,受了些挫折又能如何呢?大局又没有失去。
郭淮镇定说道:「按着当下之情,蜀军城池一时难攻。既然与张征西不能合兵,蜀军留在西边应对张丶陆二将的兵力不知多少,此处还是应谨慎为要。昨日大军折损过多,还是等与张征西恢复联系之后,再做打算。」
卫臻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正如费耀所说,张合退后丶让蜀军据了狭山之后,攻守之势就发生了转换。
诸葛亮本人在下辨,又无力照着此前的战事再引诱张合打这麽一仗,西边的魏延也就万万不能失了狭山这一关键之地,重心由进攻转为了防守。
而张合面对同样防守姿态的蜀军,则可以借着出兵挑衅丶到蜀军营前佯攻的具体举措,渐渐恢复士卒信心与指挥效率。
就这样,大魏与蜀汉双方在下辨左近打过这麽一场之后,除了东面的魏军离下辨更近了些,其他形势竟也如此前没有作战一般。
两军在东西两侧,一连僵持数日,下辨城外的卫臻大营之处,才终于收到了来自许昌的诏书。
使者宣诏之后,卫臻丶郭淮丶费耀丶程喜等人接了旨意,竟一时感慨莫名的感慨起来。
郭淮摇头叹道:「陛下军事之能不下于武帝,远隔两千馀里,圣明烛照,竟将此处局势看得如此明白。」
「卫公,陛下在许昌下诏之时并不知我等这几日的战事,如今得了诏书,加之军中乏粮,不如趁机撤了便是。」
「是啊,卫公。」费耀在一旁轻声说道:「且不论此战该打还是不该打……」
「该打!」卫臻肃容看向费耀,出声纠正道:「大将军说得明白,武都乃是大魏之地,哪能因为粮草之故,连战都不敢战便弃了?万万没有这般道理!陛下说暂且退兵,那也是为了大将军身体所见,而不是说此处不应该打!」
「至于东丶西两处军队稍有失利,那也是大将军定策丶我卫臻执行之故,与你们几人无关,与张合丶陆逊也无关,自有我与大将军向陛下分说!」
「是。」费耀略略低头:「卫公,是我失言了。」
「无妨。」卫臻摇了摇头:「既然陛下诏书已至,传信给张合,命他在后日与我一同退兵吧。」
「那该如何退?」郭淮问道。
卫臻说道:「接了旨意,不按照陛下诏令退兵,还能如何?陛下旨意中说得明白,命大将军本部及羽林右军后撤至故道,命征蜀将军郭淮所部撤至武兴,命征西将军张合丶护羌将军陆逊撤回武都城一带坚守。」
「明白。」郭淮重重点了点头:「我来为卫公拟军令,稍后卫公用印便是。」
「好。」卫臻点了点头,走出军帐之外,又朝着不远处的下辨城眺望了起来:「今冬将尽,待麦熟之后得了粮草,大魏必将再取此处,蜀贼得而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