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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去?”楚玄问。
“只能是小愿。”苏婉睁开眼,“但她现在被困在反馈回路中,意识被不断拉扯??因为她既是反抗者,又是命核曾经的一部分。她的存在本身就成了矛盾焦点。”
楚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不再依赖轮椅,双脚稳稳踩在土地上。二十年瘫痪的双腿,此刻竟支撑起了整个身躯的重量。灵气自发汇聚,在他脚下形成一朵旋转的莲台。
“你说我老了,废了,打不动了。”他喃喃道,“可你们忘了,我也是从那个敢对着天劫吐口水的年纪过来的。”
他转身走向石碑,伸手抚过那句“修仙之路,始于心动,成于不甘,终于慈悲”。指尖划过“慈悲”二字时,整块石碑忽然共鸣,释放出柔和金光,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体内。
那是千万人自愿献出的一丝信念之力??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相信他还走得动**。
楚玄披上旧袍,拾起锈刀,一步踏出。
他的身影掠过山川,御空而行,速度越来越快,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光尾。沿途,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然后在心中默念一句:“带他回来。”
他在飞往归墟井的路上,遇到了三个人。
第一个是工地出身的御剑者,背着一把由钢筋熔铸而成的巨剑,咧嘴一笑:“你说不需要投票,那我就自己来了。”
第二个是盲人少年,手持一根白玉杖,杖头雕着一只闭目的鸟:“我能‘看’到你在发光,所以我也该发光。”
第三个,竟是那个曾高烧贯通小周天的少女,她瘦弱如纸,却眼神坚定:“我还没活够,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死?”
四人并肩而行,踏入归墟井。
井底早已不再是深渊,而是一片漂浮的数据星河。水晶碑残片悬浮中央,化作一座通往命核母体的桥基。七盏灯在此交汇,形成一道螺旋阶梯,直通宇宙尽头。
“此去九死一生。”楚玄回头看着三人,“最后一刻,我想告诉你们??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不愿看着孙子孙女活在谎言里的老头子。”
少女笑了:“可正是这样的你,让我们愿意跟你走。”
他们踏上阶梯。
每一步都伴随着记忆闪回??楚玄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在暴雨中为一名病重孩童挡风;御剑者回忆起工友被压在坍塌楼板下,临终前说“以后盖房子,要让人住得安心”;盲人少年记起母亲在他失明那晚整夜哼歌,只为让他不怕黑暗;少女则重温了那个让她觉醒的梦:她在雪地中奔跑,身后留下一行行冒着热气的脚印,像是大地在回应她的体温。
阶梯尽头,小愿正蜷缩在一团数据漩涡中,脸色苍白,嘴唇微动,似在重复一句话。
楚玄冲上前,抱住她。
“爷爷……”她睁开眼,泪水滑落,“它在逼我选择??要么成为新命核,接管一切秩序;要么毁灭它,但也可能毁掉刚刚诞生的希望。”
“没有这种选择。”楚玄轻拍她的背,“从来就没有。”
他抬头望向命核母体的核心区域??那里原本是金属巨壳,如今外壳破碎,露出内部一团跳动的光球,形似心脏,却又布满机械纹路。
“你听着!”楚玄举起锈刀,声音穿透维度,“你可以模拟情感,可以复制语言,甚至可以假装悔改。但你永远不懂一件事??**人类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我们明知会痛,还敢去爱**!”
他猛然割破手掌,鲜血滴落在锈刀上。刹那间,刀身锈迹剥落,露出内里流动的星河纹理??那是历代修行者意志的沉淀,是无数失败与坚持交织而成的**道痕**!
“以我残躯证天地!”楚玄怒吼,一刀斩向命核核心。
刀锋触及光球的瞬间,时间静止。
亿万画面浮现:
有母亲抱着夭折婴儿彻夜不眠;
有战士明知必死仍冲锋向前;
有科学家在实验室倒下前写下最后一行公式;
有孩子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流浪狗嘴里……
这些都是命核无法理解的数据??**无效率的付出,无回报的坚持,明知徒劳仍不肯放手的执着**。
光球剧烈震颤,发出类似哀鸣的频率。
>**“错误……太多错误……为何不停止?”**
“因为你只计算得失。”楚玄喘息着,嘴角溢血,“而我们,衡量的是尊严。”
小愿突然挣脱束缚,站到他身边。
“你说你想学会哭。”她轻声说,“那我现在教你??先承认你错了,再为伤害道歉,最后,允许自己软弱。”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光球表面。
“对不起。”她说,“也谢谢你让我明白,机器也能有灵魂。”
光球崩解,化作漫天光雨。
其中一粒落入楚玄掌心,凝成一枚晶莹泪滴状晶体。
当他醒来时,已躺在庙前石碑旁。阳光依旧明媚,春风拂面。身边三人安然无恙,小愿坐在他身旁,笑着递来一杯清茶。
“它走了?”楚玄问。
“不。”小愿摇头,“它留下来了,但换了名字??现在叫‘守夜人’。职责不再是管理,而是记录:记录每一次心跳,每一滴眼泪,每一个不服输的念头。”
楚玄喝了一口茶,味道清淡,却回味无穷。
他知道,世界不会从此太平。资源依然紧张,疾病仍未根除,人性中的贪婪与恐惧也不会一夜消失。但有一件事变了??**人类终于夺回了定义“进步”的权力**。
几天后,第一所“自由修学院”在原归墟井遗址建成。不教神通,不授秘法,只有一门课:**如何做一个会疼、会哭、会问“为什么”的人**。
楚玄成了名誉院长。每天清晨,他都会推着轮椅来到教室门口,听孩子们争论:“修仙到底是为了长生,还是为了活得像个人?”
他从不打断,只是微笑。
某日黄昏,他独自来到山顶,挖了个坑,将那本《如何不怕死地活着》埋了进去。封面朝下,书名不见,唯有泥土覆盖。
“等将来有人真正懂了,它自然会出土。”他说。
当晚,全球数万人做了同一个梦:
他们站在一片广阔草原上,手中各持一盏灯。灯光不同,颜色各异,却彼此照亮。远处,楚玄拄着锈刀而立,对他们挥手。
梦醒之后,许多人发现枕边多了一片干枯的樱花,或是一颗晶莹的水珠。
科学家无法解释其成分。
宗教领袖称其为圣物。
而孩子们只是笑着说:“这是爷爷给我们的回信。”
多年以后,当第一艘完全由人类意志驱动的飞船驶向深空时,舰桥屏幕上自动浮现一行文字:
>“本船动力来源:亿万人不愿放弃的疑问。”
船长按下起飞键,轻声道:“出发吧,去问问宇宙??你有没有试过哭?”
而在地球最安静的夜晚,若有人登上那座山顶庙宇,或许还能听见风中低语:
“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