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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任叙述者死于背叛。”
>“第五任疯于重复。”
>“第四任被自己的故事吞噬。”
>“第三任自愿成为哑仆。”
>“第二任化作风中的低语。”
>“第一任……从未存在。”
>“而你,将写下第七任的诞生。”
我猛然醒悟??所谓的“前任叙述者石碑”,根本不是纪念死者,而是预言生者。第七块空白石碑,本就是为我准备的祭坛。
我挣扎起身,冲向阁楼。必须找到那本《哥布林重度依赖》的完整手稿。也许里面藏着抵抗的方法,或者……至少能让我明白该如何结束。
可当我推开阁楼门,却发现铁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用炭笔画在墙上的图:六个哥布林围坐一圈,中央坐着一个人类背影,正执笔书写。他们的手全都搭在那人肩上,仿佛提线木偶的操纵者。
而在画的右下角,多了一行小字:
>“每一次书写,都是献祭。”
>“你献出记忆,我们赋予意义。”
>“你停止书写,我们就杀死你。”
>“所以,请继续写下去。”
>“为了我们所有人。”
我跪倒在地,泪水滴在地板上,竟也被吸收,化作一行微小的文字:“他也哭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轻,缓,却坚定。我擦干眼泪,悄悄探头下望??
是那个少年,灰喙的儿子。他站在书舍中央,手中捧着父亲留下的焦黑本子,正对着空气说话:
“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我父亲说过,当故事开始反抗叙述者,就意味着真正的觉醒即将来临。”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望向阁楼??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我。
“我不是来阻止的。”他说,“我是来加入的。”
我浑身一震。
他抬起手,翻开本子最后一页。那里原本空白,此刻却浮现出新的文字,与我在墙上所见风格一致:
>“第七任叙述者,须由两人共同承担。”
>“一人执笔,一人守誓。”
>“一人讲述,一人记住。”
>“唯有双生之契,方能承载哥布林的重量。”
少年闭上眼,低声说:“我愿意。”
刹那间,屋内所有书籍自动翻开,书页无风自动,文字如蚁群爬行,在空中汇聚成一道旋转的符文。它缓缓降落,没入少年眉心。他身体一僵,再睁眼时,瞳孔已变成琥珀色,带着非人的光泽。
然后,他看向我,说:“现在,轮到你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威胁,而是邀请。成为第七任叙述者,不再独自承担,而是与他共生。一个负责书写,一个负责守护那些被书写出来的真实。
我走下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命运的裂缝上。来到他面前,我伸出手。他也将手递来。
就在双掌相触的瞬间,一股洪流涌入脑海??无数画面闪现:远古的地穴中,最初的哥布林用爪子在岩壁上刻画雷电与洪水;中世纪的修道院里,修士焚烧异端手稿,火焰中传出孩童的哭喊;现代城市的地下隧道,流浪汉用粉笔写满整面墙的寓言,第二天就被水泥覆盖……
这些都是未被承认的故事。它们没有作者,却一直在生长。而哥布林,正是这些故事的胚胎形态??原始、野蛮、充满生命力。
“我们不是怪物。”少年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我们是故事的本能。你们人类学会了修饰与掩饰,却忘了最原始的冲动:说出来,活下去。”
我点头,泪水再次滑落。
“我愿意。”我说。
话音落下,那支骸骨笔不知从何处浮现,落入我手中。笔尖的苔藓突然绽放出微光,如同初春的第一缕绿意。
我转身走向书桌,铺开一张新纸。这一次,我不再问“什么是好故事”。我知道了??
好故事,是明知会被遗忘,仍要说出的那一句。
我提笔,写下第一行: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连名字都被吃掉的世界里,有两个疯子决定继续讲故事。”**
笔尖落下的一瞬,整座书舍的风铃齐声鸣响,不再是叮咚,而是合唱??千百种声音交织,有孩子的笑,老人的叹息,战士的呐喊,恋人的低语。
而在窗外,夜空中浮现出一道极光般的文字,横贯天际:
>**“本书仍在写作中。”**
>**“请勿合上。”**
我放下笔,望向少年。他微笑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的水晶,里面封存着一片灰绿色的羽毛??传讯羽。
“这是父亲最后的信。”他说,“现在,该我们送出去了。”
我接过水晶,轻轻按在额前。一瞬间,我看见了终笔之柱的真相:它不是终点,而是一座监狱。语言之树并非神圣,而是吞噬故事的巨口。而真正的自由,不在完成,而在持续。
“我们不会去终结任何事。”我说,“我们要让所有故事,永远悬在‘接下来’的边缘。”
少年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因为这一次,世界终于愿意听见。
我重新拿起笔,继续写:
**“他们知道前方是深渊,是混乱,是永不落幕的黑夜。”**
**“但他们也记得,第一个故事,就是在黑暗中诞生的。”**
**“所以他们点起火把,不是为了照亮结局。”**
**“而是为了让影子,继续跳舞。”**
笔停,墨尽。
可我知道,这远未结束。
因为在书舍的角落,那只锈蚀的铁盒又出现了。盖子半开,露出另一叠稿纸,标题是:
**《哥布林重度依赖?终章预告》**
而在我看不见的远方,一座新的木屋正在建造。门楣上挂着牌子:“无名书舍?第二分部”。门前,一个独腿工匠正教小女孩用石头拼出句子。
风铃响起。
又一个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