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当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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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小心谨慎不必多提。
    篾匠姓邓,吴青叫他邓伯。大半夜被吴老三叫醒,居然都没有恼火,反倒是看着吴老三吴青大包小包的,好像瞧出了什么,急急忙忙将二人让到家中。
    …………
    几乎是同时。
    天柱合作医院。得知了孙子死讯,而赶来的李介明问道,
    “医生怎么说?”
    “死于脑部枪伤。”
    连一句“我们尽力了”都未听到,医院的走廊中,李介明脑子眩晕不止,身旁管家阿富连忙将他扶到一旁条椅上坐下。
    坐到椅子上的李介明,双手压在拐杖上,面色铁青。
    一夜谋夺十九处公共码头的喜悦,在失犊的悲痛中,顷刻间荡然无存。
    李介明得独子,中年疾亡。两个孙子承接了他所有的希望。
    过去积攒的名声,今夜一过,烟消云散。杀个血流成河,李介明也不过是为了子孙计。
    他今年七十有四,没几年好活了,今夜的疯狂,不过是临死前想给孙子留份家业。
    分散围歼船帮公口?联合镇守使管春武成立水东安保公司?威逼黄云岸?已全落到实处,大获全胜?
    任他老谋深算,策无遗漏,可大孙子一死,小孙子年幼不知事。
    一切的谋划全成空!
    狠狠吞泪一口,李介明问道,
    “仲文为何出门?”
    在来医院前就调查过一通的阿富回道,
    “一个义安堂,名叫阿龟的小烂仔来找仲文少爷,说是知道瘦仔的下落。”
    瘦仔的下落?那个参与抢夺九守剑,所以被他当做引子的瘦仔?不是说,只是一个身手好一点的武师而已嘛?
    李介明诧然怔住,
    “瘦仔?”
    阿富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生怕触怒这个如火药桶一样的老爷。
    李介明牙根里蹦出几个字,
    “把仲文带去找瘦仔的烂仔呢?”
    “阿龟?也死了。”
    “那他们要去找的瘦仔呢?”
    “不知,少爷他们,是死在了路边。”
    李介明“哆”了声拐杖,
    “明知道人手不足,为何陈寿元放了信号后,还跟着仲文出门,为何不将他拦下,为何不向我禀报?”
    护卫一旁的飞天枪徐威斟酌着语气道,
    “陈兄向来鲁莽,也许,是立功心切。”
    李介明今年七十有四,到底有几年,甚至几月好活,都难以猜测。李介明一死,李仲文几乎板上钉钉的李家下一任家主,还未开业的余江安保公司第二任总董。
    陈寿元想提前讨好下一任家主,属实寻常。
    李介明须发皆张,一把将手中的拐杖掼地上,拐杖在水泥的走廊上“邦啷”乱滚,旋即被李介明的咆哮声压下。
    “给我把义安堂的人全给我抓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瘦仔找到,我要他死!”
    李介明一把抓住阿富的衣领,怒声重复道,
    “我要他死!”
    …………
    天一亮,吴青与吴老三谢过邓伯,便出了邓伯家。
    一夜的糟乱,拉板车的脚夫乐开了花,拒马拦街拦了三天,他们生意停了三天。
    可现在,一车车的尸体往城外乱葬岗拉,每一趟都是钱。
    他们逢人还要说声李御史的好,把拦街三天的打锣仔们清理了。好事。
    随处可见的拉尸板车完全阻碍不了讨生活得百姓上街。
    君不见六年前,革新党趁夜起义,各公口帮社云从,旧乾朝一夜崩解,兵来马往,那时城里死的人才叫多。
    又不见三年前,时逢瘟疫,街上的拉尸板车都成串了、
    可该吃饭不还得吃饭?
    煮饭的米哪里来?可不得上街作买卖。
    街上的行人数量比几日前不如,但吴青吴老三二人混入其中,毫不增显其热闹。
    一夜左思右想,担惊受怕。出了邓伯家,吴老三才有心思问吴青个详细。
    “你的伤怎么回事啊?”
    “本就伤的不重。”
    “阿青你到底惹了哪样事啊?”
    “比烧隔壁房子事大。”
    “刘利生他?”
    “死了。”
    吴青话里的干脆让吴老三一时语结。
    他想不通透。他侄子怎么性情大变,就像换了个人?
    一桩桩的事,接踵而来。让这个穿街走巷,二十年如一日,一成不变的老剃头匠非常的无所适从。
    担忧,震惊,惶恐,各种情绪像一根根线将他的心勒紧了,勒得说不出话来了。
    上一次这样,是二十二年前,旧乾朝平乱神功拳,他的新婚妻子在池塘洗衣,却叫路过的逃亡拳民一枪打死。只因为他妻子说了句:
    平乱好啊!
    吴老三不说话,吴青可就问了,
    “今天我表兄有找来没?”
    吴老三摇了摇头。
    吴青有些失望。
    赤螳螂周治红都臭了吧?张仔七那还没点消息。
    出了西城门,吴青叫住走在前头的吴老三,
    “三叔。”
    “怎了?”吴老三回过头。
    “您先回乡下吧,我过两天再去。”
    吴青的话不紧不慢,吴老三可着急起来了,不依不饶道,
    “这可不行!城里现在多乱啊。”
    …………
    “一个人该如何才能将自己埋到这么结实的土里?”
    这是一个多月前,吴老三给人剃头之余,盯着由黄土擂实而来的地面想到的事。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先不提这土地究竟有多结实,最突出的问题是“仅自己是无法埋葬自己的”。
    这是一个愁苦的问题。
    吴老三本不该这么愁苦。可他的父亲,四十岁死掉,他的爷爷,四十岁死掉。而这天,他四十岁生日。
    吴老三,蘇夫,年少丧妻而无子。
    所以吴老三当天便回到乡下,他大哥吴老大的家中。
    他大哥是个有福的,俩儿子,一女儿。无一夭折。
    他和大哥吴老大商量,将大哥的二儿子吴青,接到城里,和他学手艺。
    吴老大同意了,他不忍心见弟弟孤亡。
    不必改口,可所有人都知道,吴青名义上是跟着吴老三学剃头手艺,实际里就是替吴老三养老送终。
    等同于吴青过继给了吴老三。
    以后人死完了,上族谱,吴青是要写在吴老三下边的。
    回到眼下,明知道城里有人在追杀吴青,吴老三怎么可能放任吴青一人留城里?
    吴青不光是他的侄子,也是他的儿子。
    这个年仅四十,却已经完全小老头模样的剃头匠死命抓住吴青的手不肯放,怕他跑了,怕他回来又是一身血,一身伤,更怕他这一去,就回不来。
    和他出门洗衣服的媳妇一样。
    媳妇还只是洗个衣服而已。
    吴青心尖一颤,心中为难,知道不好劝住吴老三,头一转,看见了水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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