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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师徒论辩(第1/2页)
朱高炽难以理解,这在黄易的预料之中,因为上层出身的朱高炽,从未以普通百姓的视角生活过,所以很难做到深知民生疾苦。
当年在关中生活过一年,可那时的关中早就跟中原大明不是一个制度了,所以朱高炽体验的底层生活很超前。
没经历过压迫和磨难,不足以言感同身受。
“朝廷颁布法令,百姓为了正常过日子生活,一般是不会主动触犯的,哪怕很多法令压根就不合理,就比如说路引制度。”
“其实历朝历代,都要类似路引的东西,唐代有符传、宋朝有凭由,甚至还有别的朝代叫什么介卲信、暂住政、什么码的,换汤不换药,其实都是一种东西……若这东西真的完全被百姓抵制,那就不会流传下来了。”
“就像给耕牛穿鼻孔、带上笼子一样,是枷锁、是试探、更是在驯化,慢慢的百姓就习惯并且接受了,这就是朝廷,视百姓如牛马的朝廷。”
“假如我是一个农户,耕田十亩,一家三口,除了缴纳的赋税之外,可以养家糊口。如果能安稳度日,我不会想着造返,只求平淡过活即可。”
“所以哪怕路引限制了我出行,简单,我不出门就是了,亲戚朋友都在方圆十里二十里,最远不超过百里,或许用不到路引。”
“虽然路引制度害得我走不出家门百里,但艰难度日养家糊口已经耗尽了我的精力,我可以接受不出远门。”
朱高炽忍不住笑了,“姨夫,天下百姓如果都像您这样想,那可就真的太平了。”
太平?
黄易嗤笑道:“从来都是百姓盼太平,偏偏朝廷折腾不休。”
“你在关中的一年里,见过长安联合衙署一年有几次行动?若非必要,朝廷绝不扰民。”
“可大明不是,今日收这个税、明日抽那个捐的,时而修路、时而修渠,总之老百姓除了要种好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一年四季别想闲着。”
“不是在出钱就是在出力,更何况当年的中原大明粮食产量低,很多时候缴纳完苛捐杂税,余下真不够口粮的。”
“人们被朝廷逼得活不下去,不当流民又如何?当也是死,不当也是死,换做是你,你会远走他乡吗?”
额……
朱高炽沉默了,“朝廷也不想扰民,更不想让百姓变成流民,很多时候是下面的官员层层加码……”
黄易摆手打断了他,“没错,你也知道是这样。可在百姓眼泪,哪怕是一个村子的里正,他也代表的朝廷,更不用说一地知县了。”
“你们应该制定更多的策略,或者用更多的手段去监察百官、约束百官,可现实情况呢?”
“你皇爷爷成立了锦衣卫,的确是监察百官,可他监察百官的初衷却是为了巩固皇权,以防官员密谋大逆。”
“至于官员在下面欺压百姓,这个好像不归锦衣卫管?是这样吧?”
朱高炽红着脸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锦衣卫不管百姓。
黄易笑了,“监察百官不是有御史台吗?怎么?怕他们官官相护,所以又单独开设了锦衣卫?”
“我看不是!根子还是皇帝没有跟百姓感同身受。”
“从大明立国朝廷开启路引制度,到洪武十三年,全国设立巡检司数千所,就是为了严密约束百姓流动。但数千所委实太多了,洪武皇帝在十三年的时候裁撤了三百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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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想不到一年时间,也就是洪武十四年春天吧,他又担心裁多了,于是皇帝又恢复了三十多所。”
“而后在洪武十九年,洪武皇帝颁布了知丁法,类似于宋朝保甲制度和路引制度的融合,除了不允许百姓自由流动,朝廷还以严刑峻法强迫四邻相互监视,轻则入狱、重则杀头。”
“也许你皇爷爷的本意是让百姓监督外来人员,防止有些敌国的密探之流,鼓励百姓帮朝廷警惕四邻、识别细作。”
“可后来竟然演变成了百姓之间相互倾轧的工具,甚至成了许多当地恶霸欺压百姓的手段和借口。”
朱高炽挠了挠头,听得很认真。
黄易接着讲了一个真实案例,也是他的亲身经历,“曾经我跟你太子大伯一起游历江南,遇到这样一件冤案:有个粮长叫瞿仲粮,他故意刁难两个纳粮户,把二人的路引扣住,污蔑人家没有路引,然后送入大狱。”
朱高炽咒骂道:“岂有此理,人家是来纳粮的,他把人送大狱作甚?”
黄易耸了耸肩,“这就是私人恩怨了。粮长还不算什么正式官员,只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权力,就能刁难百姓,更何况官府呢?”
“路引制度本就约束百姓,偏偏在真正施行的时候,各级衙门竟然把路引制度当成了生财工具,其中之黑暗,简直难以想象。”
“洪武初年,有个叫赵兴胜的淮西老兵,凭军功做了兵马指挥使,然后负责瓜州巡检司衙门,三年时间里,他个人拿走了十五万张路引出去私下里兜售。”
“一张路引少则一贯、多则五贯,可想而知此人获利多少?”
嘶……
朱高炽惊呆了,多少?十五万张,一贯钱就是一两银子,也就是说,此人至少获利三十万两?
“该死,这是把朝廷的路引当发财的买卖做呢?”
黄易笑着点头:“他当然该死,后来被你皇爷爷发现,自然是杀了。”
“问题是本以为杀一儆百,能够震慑百官的,谁成想恰恰相反,大家都看到了路引的暴利,于是乎争相效仿,几乎所有衙门,但凡有点权力的,都想从路引巡检司这一肥差上捞点油水,不能只让你巡检司发财,我们连汤都喝不上吧?”
“驻扎在抚州的兵马司,在千户张邦和董升的带领下,把家里的鸡鸭鹅都赶出来,用士兵在官道上看着,但凡有百姓挑着粮食路过,就要帮我们喂养鸡鸭,要么出粮、要么出钱。没办法呀,我们不是巡检司,弄不来路引,但我们也想在路上挣点钱……”
朱高炽想骂娘,“这不就是劫道吗?”
黄易哈哈大笑,“没有官身的山贼土匪,那叫劫道。这是朝廷的兵马,有官职的,谁敢说人家劫道?”
“杭州右卫指挥陈翔和令史魏克铭合作,二人勾结在一起,专门刁难捕鱼的渔民,不交钱的话,这些渔民就不能从他们的治下路过,也就无法去捕鱼。”
“类似这种案例,数不胜数,遍地都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总之所有的衙门为了从百姓身上捞油水,绞尽脑汁变着法的压榨百姓。”
“高炽,若你是一个寻常百姓,是更恨路引制度呢?还是更恨这些贪官污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