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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雨用袖子擦一把脸：“凡哥，这两亩下去，要是产数对得上你说的那个估法，年底我们粮库起码多一笔底气。”
“种出来再说，种才是第一步。”陈凡语气平缓，却压不住眼里的满意。夜饭吃得都带着几分额外香，米糠里加的那把干菜竟像多了味道。
吃毕没谁嚷嚷，早早收拾，只留两个人轮值夜里巡墙，防备野物。
第二天一早还没透亮，赵雨就急匆匆顶着一头乱发冲进陈凡宿舍，用拳头快速敲两下门框：“凡哥，糟了，有东西翻地了。”
陈凡一瞬清醒，翻身下床，脚着地同时伸手去床头手架上取枪，动作连贯。他边系衣带边问：“翻成什么样？”
“第一排靠泉那行浅沟被拱出沟了，玉米催芽摆那块竹匾被掀开一半，玉米粒丢了好多皮。看脚印像蹄子，四瓣的，大的大的，小的也有。”
陈凡眉头一紧——野猪。早春时节，野猪过了最缺食的狠紧几周，正疯狂补能量。新翻地里带草根味的肥土、半露的催芽籽粒。
圈肥残留的有机味对它们是无法抗的引诱。
他抄起腰带上军刺和一柄三棱刺刀，塞进刀鞘，背枪出门，低声对黑三叔：“叫人起，着装，枪和长棍带齐。”
“不许单独走，巡逻哨吹两短一长集合。”
林场晨雾中很快响起约定节拍的哨声，男人们从各自屋里奔出来，或提枪，或扛着用山梨木削出的长叉。
陈凡先奔到新地。眼前一幕让众人呼吸同时一紧——昨晚平整的前排浅沟被翻出十几处豁口，土被拱成一团一团堆旁边。
露出湿滑泥塊，几粒被咬碎的玉米胚芽沾着唾液，透明粘丝还挂着。泥上清晰留着多种尺寸蹄印。
大的一只前蹄印宽有四指半，后蹄稍小，两瓣蹄间夹缝泥水被挤得很平；小的只有两指宽，显然有幼崽。
某些位置有毛擦蹭迹，浅棕混黑硬毛沾着泥。
再往外十余步的草地上有几坨新鲜粪团，掰开能见到未彻底消化的根茎碎丝与昨夜刚吞下的半发芽籽粒。
旁侧一株被啃断的野蒜叶躺在土上，断面汁液尚新。
“是猪群，不是一头。”黑三叔蹲下，用指头比划两个不同大小蹄印，“至少六七头。看这踩踏交叉程度，可能更多。大的是母的，有崽。”
陈凡快速扫视脚印方向，判断移动路径。猪群从东南角林子那片低矮灌木间钻出，直奔新田前沿，在那儿拱了一个半夜。
后来往北偏，绕向小山包背阴一侧又折返，最后从南侧回撤进一条灌丛密集、坡度缓的沟槽。
沟槽延伸进一片混合小栎树、杜鹃灌丛、野荆条的半封闭区域。
里面有一处老泥坑，雨季积水，现在虽干却潮，是典型野猪喜欢躺的“泥浴坑”周围。
“凡哥，追？”赵雨按捺不住。
“急什么。猪群夜里刚进食完，天将亮，按习性会往安全的临时窝点卧，今天可能就在那沟内的泥坑附近‘休’到下午。”
“若我们现在直接追进去视线受限，猪惊起后会四散冲出来，外面没设卡，你们几条腿拦不住那股冲劲，还会有人受伤。”陈凡声音沉稳，压住躁动。
“那放着它们？”有人焦急。
“先封，再打。”陈凡目光一凝，“我说安排——”
他迅速分工：“黑三叔，你带两个人沿沟上方山脊抄过去，找出两个可以俯视沟底的制高点，先不下去，标记风向。”
“赵雨，你带两个年轻的把昨晚剩下的竹料都搬到沟外三十丈那道狭口，砍十几根碗口粗的小树，削枝，做成简易‘ㄇ’形拦栏，两翼朝内收，作为驱赶时的汇聚口。”
“张三，你带人准备火把、干松针、辣椒粉、草木灰，做两捆‘烟束’，午后放在西侧下风位，逼猪往拦栏方向跑。”
“还有两人跟我下沟勘近端，确认猪群位置。任何人未经命令不得开枪，第一波对上来只许用叉子和长棍挡。”
“枪只对带头的大母猪和冲破的公猪开，不能乱打，别打崽，小崽能乱冲更乱。”
“凡哥，我们陷阱不弄几个？”赵雨问。
“挖坑来不及，土冻层下边还硬，挖不深。置浅坑猪踩不到就蹬开，小坑陷不住大猪。我们改用一字浅槽配斜插竹桩。”
“把拦栏前十步挖一道斜浅槽，槽深一尺，宽一尺半，槽斜壁内侧插削尖竹桩，桩尖向上倾斜三十度，猪冲过蹄子踩空一瞬滑下失掉冲势。”
“明白。”众人纷纷散开执行。
陈凡挑两个经验老的随行下沟——张三拒绝，他要去做烟束，陈凡于是叫来李狗子和另一个叫常水的小伙子，两人擅长潜行不乱踩枝。
沟内湿气重，落叶积层厚，陈凡走在最前，脚掌落点挑裸露泥而避开干枝，尽量保持静。一路上拱翻痕迹愈发密集，灌木下有被揉压得变色的新鲜窝槽。
前行约莫一百丈，耳边开始出现极低沉“哼哼”鼻息声，伴随偶尔轻刮地面的声音。陈凡压手示意停。
他从一根斜伸的枯枝后轻轻探出目光，看见前方三十步的空隙里，一大团灰黑褐色混杂的体块们正半叠半靠，偶有一两个动动背或趴下重新换姿。
领头的大母猪横躺在靠里，体长一米五开外，背脊拱起，鬃毛粗硬，头大口方，鼻盘偶尔抖一下。
周围七八头大小不一，小崽三头，体型不过成人半截，耳朵软垂，正拱着大猪肚皮找余奶。再外围有一头显然是半成年公猪，獠牙还未完全翻出，却已隐约外露。
“八到九头。”陈凡心里快速记，退回同伴耳侧低声说：“不再深入。回去。”
回到上方，黑三叔已经在山脊等待，用手指比划风向：“东南风，往西北走。咱们放烟得放在西南角，这样烟往沟里斜压，猪受刺激往东北窄口跑，到拦栏。”
陈凡点头：“拦栏做得如何？”
赵雨那边传来回声：“第一道竖起来了！”过去一看，临时拦栏由十几根削平枝的小树干构成，两侧用交叉横杆与藤条绑，间隙用荆条插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