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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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佑梓经常回想那个入秋的黄昏,严昭还待在他身边,他还不需要努力忘记谁。他坐在公园长椅,掌心摩挲扶手那道刮痕。去年夏末他们吻得太热烈,严昭钥匙不小心划伤的,严昭曾笑着说该赔公园一张新椅子,梁佑梓却觉得这道痕迹很可爱,应当留着,像极了他们之间无法抹消的印记。
    现在看来,这简直是预兆。所有刮痕都会留下,留下刮痕的人则离开了。
    严昭第一次出现,是三年前春天的季度会议。刚从台北调来的严昭坐在会议桌对面,藏蓝西装一身毕挺,在懒散的同事中显得醒目异常。市场部总监滔滔不绝讲述数据,严昭垂着略长的睫毛,认真做笔记,偶尔抬头,眼睛闪烁专注的光。部分男同事窃窃讨论公司柜台小姐的「美色」全部加起来都打不过新来的严昭,那个腿那个臀那个腰那张脸,女装一定很合适。讨论的时候总是露出猥亵的笑容。其实他们嫉妒对方有能力又认真,找不到地方攻击只好虚泛的拿外表作文章。
    最吸引梁佑梓的是严昭开会的小习惯。思考复杂问题时,严昭会不自觉地用白牙啃一点笔尾,眉头轻皱,露出解读古代密码似的苦恼神情。梁佑梓猜想,如果那牙齿间的是自己的拇指,会是怎样的感觉。
    那天会议结束後,梁佑梓在茶水间多泡一杯咖啡,装作不经意地放在严昭办公桌上。严昭抬头看他,眼中带着询问。梁佑梓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热。
    「你刚来,还在适应吧?累吗?」
    严昭笑了,瞳孔亮晶晶的,他说怎麽会累,能学新东西很好。谢谢你,下次我也弄一杯给你。他们就这样开始了工作之外的交流,好似两个在荒漠偶遇的旅人,怀抱善意,小心翼翼分享各自的水源。
    真正让他们关系转变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那天傍晚,他们一起被雨势困在办公大楼一楼,提着真皮公事包丶望着外面瓢泼大雨发愁。严昭开始闲聊,说起他独自当背包客旅游时,在哈尔滨看冰灯的美好。松花江厚厚的冰层,中央大街异国风情的建筑。那都是梁佑梓没见过的景象,在严昭的嗓音中,晶莹的雪花和冰灯浮现眼前。
    「奇怪,」严昭停下了,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雨幕间:「我从没想过和别人提起这些。」
    那句话就像一只小小的猫爪,缓缓的,从梁佑梓的双眼一路刮过喉咙,直到心脏,心脏似乎被什麽柔软又带刺的东西按住了。雨声丶车鸣丶下班同事的皮鞋声,所有场景渐暗,他的世界被刮得仅剩严昭的嗓音,和那双映着雨势的带光瞳孔。
    有些话不是能说给所有人听的,得找到那个你愿意倾诉的人。
    何其有幸,他,梁佑梓,竟然成了严昭的那个人。
    正式在一起是半年後。严昭喝了点酒壮胆,深夜给梁佑梓打电话,语气晦暗:「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想见你。」梁佑梓下楼时,看见严昭站在路灯下,脸色玉白,浏海被夜风吹得散乱,神情有些仓皇。
    「一个大男人喝醉了想找另一个大男人很怪吧?」严昭笑出了一个难堪的苦脸:「如果你没有那个意思最好不要放我进你家。」
    梁佑梓问,什麽意思?
    严昭说,不是要找你说话的意思。
    他们静静渴望彼此五分钟,谁都没有说话,仅有呼吸,越来越沉重。
    最终梁佑梓转身,开门领他上楼。
    严昭踏入还没等鞋脱,就开始搂梁佑梓的腰。
    他们没来得及关门,甚至没来得及进房;公寓黑糊糊的门漏着一丝缝,就在客厅的灯光下摸索彼此,像两个在暴风雪中眯眼寻找脚印的旅人。
    第一次的亲密是笨拙的,是慌乱与迷茫交织的初航。梁佑梓什麽也不懂,由严昭主导。梁佑梓咬住沙发椅背,一身窄实的肌肉绷得鼓鼓的,他哼得很大声,但不愿意示弱,便咬着忍着痛;严昭的手在发抖,掐紧腰骨,粗硕的男根对准缝隙,深深插入平时垄罩在全身的道德铠甲。每一次推进都宛如铲雪,把那些日夜相处累积了足够雪崩份量的丶腐植层般的情感给狠狠掘烂。
    他们都不擅长表达,但那一刻,汗水从毛细孔喊出了所有无法言说的话。
    那是压抑半年後的爆发,是头枕着地球却不知道脚在哪里的恐慌。
    啊!他们互相解渴,互相生根。
    但为何将对方嚼碎了咽下肚时,却如此悲伤?
    事後,他们并肩躺着,严昭抚过梁佑梓宽阔的背脊,指尖停在旧疤上。大学时玩滑板摔伤的。「这是不是很痛?」他问。梁佑梓摇头,一行眼泪忽然滑进了耳朵。他仍处於一种半震惊的状态。原来他是这麽喜爱严昭,喜爱到可以纵容对方进出那不可能让人进出的地方,摆出不可能摆出的姿势,他竟然能为了一个男人承受裂开。
    严昭将他拉进怀里,用体温去暖那具仍在颤抖渗血的身体。
    他们再也无法回到「普通朋友」的距离。
    「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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