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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遇看着大哥那看似温和的表情,又瞥了一眼已经开始琢磨“私房菜馆到底有多私房”的苏蔓,默默地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傅砚那边倒是答应得很干脆,只回了一个字:“地址。”
仿佛只是去验收某个项目场地。
约定的私房菜馆隐藏在市井深巷里,门脸低调,内里却别有洞天,设计极简而富有禅意,一看就价格不菲。
苏家兄妹和凌宸到的时候,江屿和傅砚已经到了。
江屿依旧是一身熨帖的深色休闲装,坐在主位,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松弛感。
傅砚则穿着做旧牛仔外套,靠在窗边打量着室内的一处枯山水造景,眉头微拧,似乎在挑剔其构图比例。
“哇,这地方不错啊!”苏蔓拄着拐杖,一进门就东张西望,“就是光线有点暗,吃饭容易噎着。”
凌宸哈哈大笑:“二小姐,这叫氛围!”
苏遇和苏南则礼貌地与江屿、傅砚打了招呼。
落座时,场面微妙。
苏南自然坐在了江屿旁边,傅砚则看似随意地挨着苏南另一边坐下。
苏遇本想坐在苏蔓旁边方便看管她,凌宸却抢先一步拉开了苏遇旁边的椅子,笑容灿烂:“苏遇妹妹,坐这儿!”
苏遇只好坐下。
苏蔓则乐得没人管,自己蹭到了桌子另一边,正好坐在了江屿的斜对面。
江屿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蔓身上,开口道:“感谢赏光,这里的主厨擅长融合创意菜,应该符合苏二小姐对好吃的标准。”
苏蔓猛点头:“江少大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菜品一道道上来,果然精致又特别。
苏蔓吃得专心致志,暂时没空搞事。
席间话题起初由凌宸和苏南主导,聊了些最近的财经新闻和无关痛痒的圈内动态。
苏遇偶尔附和几句,傅砚则基本沉默。
酒过三巡,气氛稍微松弛了一些。
就在这时,江屿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一丝不苟。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聚焦于对面正和一只酥皮蟹斗较劲的苏蔓。
“苏二小姐。”他开口,声音平稳,却瞬间将桌上大部分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关于上次的车祸,我有一个问题。”
这话一出,桌上轻松的气氛瞬间收敛了不少。
苏遇切牛排的动作顿住,苏南也放下了酒杯,看向江屿。
凌宸脸上的笑容稍敛。
苏蔓正努力把蟹肉挖出来,闻言抬起头,脸上还沾着点酥皮碎屑,眼神有点茫然:“啊?车祸?咋了?”
江屿身体微微前倾,手肘随意地搭在桌沿,形成一个略带压迫感的姿态。
“你的人生信条,似乎是趋利避害,追求舒适安全,效率至上。”
他顿了顿,观察着苏蔓的反应,见她只是眨巴着眼,便继续道。
“但车祸发生时,你推开苏总监的行为,与你这套逻辑完全相悖。在那种容不得理性计算的瞬间,驱动你的最高指令是什么?”
问题直白、尖锐,被剥离了哲学外衣,直接指向了那个鲜血淋漓的午后。
桌上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苏遇的心微微揪紧,看向苏蔓。
苏蔓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消化了一下这复杂的问题,然后眉头皱了起来,用一种“这还用问?”的语气回答:
“啥指令不指令的…………那是我姐!当时那车冲过来,脑子都没转,手自己就推出去了啊!”
她撇撇嘴,仿佛江屿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要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被撞,那我还是个人吗?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吃我家大米?晚上会做噩梦的好吧!亏大了!”
她的理由依旧朴实甚至粗俗,将崇高的“舍身救人”拉回了她最熟悉的“利益”框架。
一种包含了情感维系和心理安宁的更广义的“利己”。
江屿沉默地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并非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而是确认了一个变量。
苏蔓眼里的“利益”,比他最初猜测时更复杂,包含了“情感成本”和“长期心理收益”这些难以量化的成分。
“我明白了。”他颔首,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的‘利益’范畴,比我想象的更…………广义。”
“呃…………”苏蔓被搞晕了,“差不多吧?反正不能亏心。”
但这答案显然引出了他更多的疑问。
于是,他接下来的问题,虽然依旧抽象,却都隐隐围绕着这个核心展开。
“那么,换一个情境。”
江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如果有一个项目,或者说一个剧本,能让你提前知晓未来所有重大节点的选择和结果,但知晓后无法改变。你会选择翻开这个剧本吗?”
他刻意用了“剧本”这个词,目光紧锁苏蔓,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这个问题让连凌宸都收起了玩笑神色。
苏遇下意识地思考起来,这涉及到自由意志与宿命论的哲学命题。
傅砚忽然嗤笑一声:“预知?那生命的过程还有什么意义?艺术需要的是未知和碰撞。”
苏蔓正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虾饺,听到问题,筷子都没停:“不用啊,知道那么多干嘛?累不累?”
“为什么?”江屿追问道,但语气平稳,似乎对她的答案毫不意外。
“因为不好玩了啊!”
苏蔓把虾饺整个塞进嘴里,说得理所当然。
“人生就像开盲盒,都知道里面是啥了,还有啥惊喜?好的就算了,万一提前知道哪天倒大霉,那不得愁死?天天提心吊胆的,说不定本来没事,自己吓自己反而出事了。”
她的核心论点竟然是“不好玩”。
江屿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目光深了些许,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苏蔓,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将‘反效率’哲学贯彻得如此彻底的人。”
“啥?”苏蔓没听懂,但并不妨碍她点头,“反正就是没必要。”
苏遇看着江屿那副认真分析的样子,又看看苏蔓那一脸“这问题真多余”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习惯这种诡异的对话模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