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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无比轻松。他吩咐所有人自己今夜要处理公务,任何人也不许来吵他,然后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关上门在书房自饮自酌。
似乎从懂事开始,他就不曾这么放纵过,痛快和心酸,喜悦和悲凉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像个疯子一般,一个人坐在那里又哭又笑。
有人轻轻落在院子里。
虽然有几分醉了,独孤初却还是立刻察觉了。他取了架子上的刀,站在门边等着那人进来。
那人却站在院子里说:“是我。”
独孤初听见是崔景裕的声音,暗暗惊讶: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就算是要来探访我,他也不必如宵小一般翻墙而入,完全可以直接让下人通报,堂而皇之进来。
他谁都可以不见,却绝不会驳崔家的面子。
独孤初打开门,默默望着崔景裕。他们有差不多一年没有单独说过话了,如路人一般陌生。崔景裕来找他,绝对不是为了谈心。
一身黑衣的崔景裕不等独孤初邀请,便自顾自走进了书房:“嗯,你果然在喝酒。也对,连老天都帮你,你是该喝酒。”
独孤初心里猛地跳了一下盯着崔景裕:他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他知道了点什么?
崔景裕如在自家一般随意,取了杯子自饮自酌,一边点头一边说:“好酒。”
独孤初怕引来别人,传出去说他们私下勾结,只能进去关上了门。
“我一直想不明白。”崔景裕望着杯子好一会,才说,“虽然你不是母亲亲生的,可怎么也是姑姑的儿子,母亲和父亲为什么那么不待见你。母亲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倒也说得过去,可是父亲呢?父亲如何也这样?”
听崔景裕这么说,独孤初反而没有方才的忐忑了,只淡淡回答:“兄长是什么意思。”
崔景裕盯着独孤初,眼里满是嘲讽和轻蔑:“因为你根本不是我姑姑的儿子。你是父亲从青山寺换回来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野种’这两个字刺得独孤初耳膜发痛。不夸张地说,崔景裕是他在崔家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虽然回京之后崔景裕像是换了一个人,对他也态度大变。
可是他却还是视崔景裕为兄长。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就连崔景裕都会当着他的面叫他‘野种’。
权利和富贵真可怕,可以让人迷失自己,也可以让旁人嫉妒到失去理性。
独孤信现在已经完全相信独孤初,其他人就算是曾经或者现在仍然对独孤初的身份有疑惑也只能压在心里,都巴不得拉近跟他的关系。崔景裕稍微理智一点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戳穿这个秘密,把独孤初对他的最后一点兄弟情变成厌恶和敌意。
“哥。你真的变了好多。”独孤初苦笑望着崔景裕摇头轻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崔景裕十分意外。以他对独孤初的了解,独孤初虽然面上冷淡,其实心里极其在意家人对他的看法,不然也不会不要命一般每次争着打头阵就为了让崔常安能正眼看他。
他以为独孤初被他这样羞辱,会暴怒将他赶出去。
崔景裕定定望着独孤初,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在隐忍愤怒的痕迹。
独孤初却始终淡然。
这样一来,崔景裕再言语刻薄,倒是显得小气和无理取闹了。他哼了一声:“你也变了不少。”
独孤初给崔景裕倒了一杯酒:“没办法,我要活下去。”他的手忽然在空中顿了顿。
那个人,曾跟人说独孤初只是想活下去。从此大概再也没有人那么懂他了。
独孤初眨了眨眼,掩去眼睛里的落寞,岔开话题:“你如何知道的?”
崔景裕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方才那刻薄冷淡的眼神淡了许多:“你还记得有一次,军营里溜进来一个小乞丐吗?”
独孤初心里一动,面上不露痕迹:“嗯。”
“士兵们把他打得没气了,我叫人把他扔到乱尸堆。你跟着去看,吓得回来都不说话。”
“嗯。”
“其实那个小乞丐是一个老乞丐带进来的。老乞丐为了护着他也被打得很惨。父亲从来不管这些事,那天却叫人把老乞丐带到了书房,然后关门跟老乞丐单独说了许久。”
独孤初皱眉:“他们说了什么。”如今他也想起来,那老乞丐应该就是裴掌柜了。
“不知道。不过,父亲出来之后,就立刻亲自去乱尸堆把小乞丐抱了回来,然后还悄悄找来郎中,硬是把小乞丐救了回来。”
独孤初一脸愕然:他怎么完全不知情?
“你自然是不知道。因为一来那时你已经吓傻了在房中不肯见人,二来这些事都是父亲瞒着所有人悄悄做的。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去探望你回来时刚好瞧见父亲领着郎中进书房。”
独孤初盯着自己的杯子:他还以为裴千里从那时就会假死,原来是崔常安把他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