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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心最暗处……”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闪电劈下，正击中刚建成的“醒墟台”顶端铜雀。雷火四溅，台内机关受损，原本用于演示幻象生成原理的光学装置突然失控，两面铜镜角度偏移，竟将月光折射成一只展翅巨凤的影子，投射在长安东市坊墙上，持续整整半炷香时间。
百姓哗然，纷纷跪拜，称“凤主显灵”。
太平公主怒极反笑：“他们连天象都能利用？”
孙思恭匆匆赶来，脸色惨白：“殿下，天文监刚刚发现，近三月来，冬至前后月相轨迹异常，似受某种地下阵法牵引。敦煌那边也传来消息，第237窟壁画上的七盏灯，昨夜第六盏莫名熄灭，而第七盏火焰暴涨三倍，温度高达沸水难近。”
“阵法？”太平公主眼神骤冷，“你是说，他们在用整个西域的地脉，构筑一座巨型‘魂契祭坛’？”
“恐怕如此。”孙思恭低声道，“而且……根据星图推演，若庚子冬至之夜，月全食与地磁反转同时发生，再配合七处‘皿’位共鸣，则有可能触发‘意识跃迁’??让某个个体的精神，跨越肉体限制，寄生于千万人共同信念之中，成为‘不死之神’。”
太平公主霍然起身：“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真的‘第八皿’。他们要的是全民相信‘第八皿存在’，然后借这份信仰之力，托举一个虚影成神？”
“正是。”
她沉默良久，忽然问：“如果我现在站出去，宣布自己就是第八皿，会怎样？”
孙思恭大惊：“殿下！万万不可！您这是……”
“我知道。”她抬手制止，“但如果我能抢先占据这个位置呢？与其让他们造神，不如我来扮演那个‘神’。至少，是由清醒者戴着面具欺骗，而不是由疯子掌权。”
“可一旦开始表演，就再也无法脱身。”孙思恭颤声提醒，“您会成为新的迷信中心，哪怕初衷清明，终将被信仰扭曲。”
太平公主望向窗外雪夜，缓缓道：“所以我不能只做‘神’，还要做自己的‘破神者’。”
她当即拟定“双面计划”：一面派遣释疑司官员继续揭露骗局，刊行《破妄十二问》第四版，新增“论神格人格之辨”一章；另一面，她秘密授意几名可信僧尼，在民间散布“凤母显谕”传言，称太平公主将在冬至夜登照心台，接受月华洗礼，诞下“智慧之子”??此子非血肉所生，乃万民觉醒之心凝结而成。
“我们要造一个‘正确的神话’，去对抗错误的神话。”她对核心幕僚说，“就像用火灭火，用梦破梦。”
与此同时，她命工部赶制一副特殊铠甲，外覆铜镜碎片，内藏微型风箱与药囊，可在关键时刻释放抗幻气体，并通过反射光线制造“自我净化”视觉效果。她要在冬至之夜，让自己看起来既像神临，又像人修；既令人敬畏，又使人怀疑。
就在preparations紧锣密鼓之际，敦煌方面传来惊人发现：那三名“感孕”女子中，唯一真正怀孕者所产男婴，出生时右手掌心有一道天然纹路，形如断裂凤翎。更巧的是，婴儿啼哭声频率，竟与女童所弹“九转迷魂引”主旋律完全吻合。
释疑官们震惊不已，几乎动摇。
太平公主却冷笑：“巧合？还是人为选择？”
她调取接生全程记录，发现该婴儿父亲??那位被捕道士??曾在狱中供述，自己奉命寻找“声脉契合者”进行自然受孕，确保后代具备特定音频共振能力。而那道士的师父，竟是多年前被通缉的赤焰门余孽“哑禅师”，此人精通音律蛊术，曾参与设计交州枯井中的“初鸣仪式”。
真相渐明：他们早已放弃单一容器，转而采用“分布式孕育”策略??让多个“皿”相关基因或特质分散于不同个体，待时机成熟，再以声音为引，将其意识统合为一。
而这婴儿，正是“皿八”的声音载体。
太平公主当机立断，下令将婴儿交由皇家育婴堂抚养，对外宣称“普通弃婴”，严禁任何人接触其声带发育过程。同时，她亲自修改冬至仪式流程，在原定“月华洗礼”环节后，增加一场公开演讲，主题为《我为何不是神》。
冬至当日，长安万人空巷。
天空阴沉，月全食如期而至。太平公主身穿镜铠，登上最高照心台。台下百姓手持烛火，汇成一片星海。远处雪山方向，隐约传来低沉吟唱，如同大地呼吸。
她举起双手，铜镜映照血月，折射出千道银光，洒向人群。
“你们期待神迹。”她开口，声音经特制扩音器传出，清晰如钟，“可我要告诉你们??我没有怀孕，也不会生下救世主。我不需要你们跪拜，只需要你们思考。”
人群中一阵骚动。
“你们说我像凤凰，因为我敢飞。可真正的飞翔，不是腾云驾雾，而是敢于坠落而不惧。你们问我是否神圣，我回答：我是人，会痛，会错，会死。但我选择清醒地活着。”
她摘下镜铠，露出疲惫却坚定的脸庞。
“如果‘皿八’真的存在，那他不该是被选中的个体，而是每一个拒绝盲从的灵魂。如果‘凤凰重生’有意义，那它不在壁画里，不在梦中，而在你们今晚回家后，对孩子说的一句话：‘别信，先问。’”
话音落下，西北风骤起，吹散乌云，露出一轮暗红月亮。就在这刹那，遥远雪山洞窟中，守默者齐声高诵终结咒文，青铜灯焰冲天而起，直射苍穹。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数十处隐秘地点，埋藏已久的陶俑同时震动，内部卵石化为粉末，释放出浓烈香气。数百名曾受“九转迷魂引”影响者猛然抬头，齐声吟唱同一旋律，声浪汇聚，竟形成肉眼可见的气流漩涡，朝大明宫方向涌来。
太平公主早有准备。她按下腰间机关，全身铜镜瞬间旋转，反射出预先布置在四周的七十二面凹凸镜阵，将声波打散重构，转化为一段简单童谣??正是小女孩画墙上那只断翼凤时常哼唱的小调。
声浪戛然而止。
那些被控制者茫然四顾，仿佛刚从梦中惊醒。
而那雪山洞窟中，青铜灯忽然爆裂，火焰倒卷，七名守默者尽数焚身。墙上八个名字，最后一个“未知”二字，在火光中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太平公主站立台上，任寒风吹乱鬓发。她知道，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只要人心尚有裂缝，黑暗就会渗入。但她也看见，台下有人开始低声讨论，有人掏出《破妄十二问》对照讲解，还有母亲抱着孩子指着月亮说：“看，它只是地球挡住了太阳光而已。”
她微笑，转身离去。
数日后，她在宫中收到一封匿名信，无署名，唯有一页素纸，画着一只断翅凤，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你赢了这一局，但游戏才刚开始。”**
她将信投入炉中，火光映照她眼角细纹。她提笔在《蛊毒追踪册》末页再次添字：
**“而我，仍在抵抗。
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愿意提问，
这盏灯，就不会熄。”**
窗外春雪初融，檐角冰凌滴落，如钟声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