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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在小桥前停下，车夫熟练地拉住缰绳。“到了，就是前面那户大院子。”
男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妻子和孩子下车，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递给车夫。“请问那户确定是柳总管家吗？”
“可不是嘛，”车夫接过铜钱，笑眯眯地打量着这一家三口，“你们是她家的亲戚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男人牵起已经醒来的儿子，朝河对岸走去。
月光下，柳芸家的院墙显得格外高大。红砖黛瓦的大门紧闭着，门楣上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摇曳的光影。
此时的柳芸家里，一家人刚用完晚饭。膳堂里还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几个孩子围坐在桌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三郎今天在书院可神气了，”大郎手舞足蹈地说道，“那些平日里爱取笑他的同窗，今天都说他像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嘛，”二郎接过话茬，“四娘的新发式也好看，连夫子都夸她更显灵秀呢！”
四娘害羞地低下头，小脸微红：“哪有那么夸张...”
韩宇听着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正要开口让他们回屋说话，院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咚咚”两声，不轻不重，却格外清晰。
“柳总管，下奴卫默，奉县令老爷之命前来听令。”门外传来一个温和有礼的声音。
堂内众人齐刷刷看向主位上的柳芸。她正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听到这声音，微微挑了挑眉。
昨日她确实和卫姜提过需要添置些人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安排好了。柳芸放下手帕，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阿珑，去开门。”
阿珑应声而去，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帘被轻轻掀开，一对夫妻携着一小儿而入。男人约莫三十出头，身形挺拔，虽着布衣却不显寒酸；女人略显瘦小，但眉眼温婉，举止大方。小男孩则是一身灰扑扑的衣裳。
柳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对夫妻。赵氏站在那里，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眼神闪烁不定，时不时偷瞄自己一眼。倒是卫默，虽然能看出他紧绷的肩膀，却还算沉稳。
“下奴卫默携妻赵氏、儿子小旺财，叩见夫人。”三人面向柳芸跪在地上，卫默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柳芸看着他们磕头的样子，眉头微皱。她向来不喜这种主仆等级分明的做派，总觉得别扭。
卫默恭敬地从怀中掏出两张泛黄的纸张，双手高高举起：“这是下奴一家的契约，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夫人的人了。”
韩宇适时地举着烛台上前，为柳芸照明。烛光映照下，能清楚地看到契约上的字迹。柳芸接过身契扫了一眼，随手交给阿珑收着。
“坐吧。”柳芸指了指右下首的凳子。
卫默迟疑了一下，先扶着妻子坐下，自己才落座。这个细节让柳芸眼底闪过赞许。
韩宇坐在一旁，开口打破了室内略显凝重的气氛：“你们是怎么来的，坐牛车？”
赵氏下意识要起身，柳芸抬手制止：“不必多礼，坐着说话。”
“是...是的。”赵氏的声音有些发颤，“多亏村里李大伯借了牛车，不然这么远的路...”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话多了，赶紧住口。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识字吗？”韩宇又问卫默。
“回禀老爷，我...”
“自称‘我’就行。”韩宇打断道，“夫人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卫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意：“是。我小时候读过几年书，后来在卫家时，卫大人又请了先生教我管账。最近几年一直在帮着卫夫人管理嫁妆里带来的店铺生意。成效不错，所以卫大人这次将小的打发过来夫人您这里，至于做什么，说是让我听您的吩咐就行。”
“我家没那么多规矩。”柳芸语气平淡，转头吩咐道，“阿珑，去煮三碗面条。”
“夫人，让我去吧。”赵氏连忙开口，声音里带着讨好，“正好熟悉一下厨房。”
柳芸看着这对夫妻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心中一叹。她知道他们是怕犯错，但这种战战兢兢的样子反而让她不舒服。
“你们不必这样，”她直接挑明，“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我要的是帮手，不是奴仆。”
说完，她转身进了堂屋，裙摆在地上轻轻拂过。韩宇紧随其后，为她掌着灯。
大郎几个这才活跃起来，热情地围住了小旺财。“小弟弟，你叫旺财是吧？多大啦？会写字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小旺财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往父母身后躲。卫默夫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位柳总管，和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堂屋里，柳芸坐在太师椅上，透过窗棂看着院中的情景。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衬得她的表情愈发深邃。
“夫人，”韩宇轻声开口，“这一家子看起来很规矩。”
柳芸点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赵氏在厨房忙活的声音，还有卫默低声询问阿珑各处布置的话语。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让原本安静的院子多了几分烟火气。柳芸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
这一家三口，接下来该如何安置他们，还需要好好考虑。毕竟家里的事务繁多，光是几个孩子的起居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喧闹声慢慢平息。新来的一家三口在阿珑的带领下，去了西厢房安置。柳芸听着他们收拾行李的细碎声响，若有所思。
这个家，在一点点变大。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二郎正怂恿小旺财去拔阿珑那个菜坛里的葱。那可是阿珑的命根子，平日里连柳芸都不敢乱动。
“韩二郎！”柳芸厉声喝道。
二郎机灵得很，听到母亲的声音，立刻拉住小旺财的手，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拔葱。这孩子，从小就知道见风使舵。
阿珑气呼呼地追了出来：“你这小子，又来祸害我的菜！”
“阿珑伯伯，我们就拔两根。”二郎笑嘻嘻地说，“您看，我们多懂事，都没动您最宝贝的那几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