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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心庵的小院彻底变了样。
原本空荡的禅房如今堆满了卷宗，墙上贴着宁婕手绘的关系图，不同颜色的丝线连接着一个个名字与事件。这里成了她专属的战场。
她不再漫无目的地翻阅，而是建立了自己的方法。
先将所有情报按来源和类型分门别类，人员，财物，边境，密信。然后开始交叉比对。
“读档。”她低语。
眼前一闪，回到查看光禄寺采买清单的时刻。
这次她重点关注那些经手人，将名字与之前怀疑的官员名单对照。
果然发现一个负责核对的小吏，其兄长在兵部武库司当差。
她再读档。
她转而查看边境简报，注意到近期有小股马匪在边境游荡，劫掠目标多是粮队。
时间点和京城粮行大宗采购吻合。
一次次的读档让她能像摆弄积木般反复组合信息。
她把马匪活动区域，粮行采购来源，光禄寺异常采买物品，以及所有可疑人员的关联网络，一点点拼凑起来。
“这里不对。”她突然停下，指着关系图上一条线。
某个商贾同时与光禄寺采买官员和兵部小吏的妻子有来往，但在财物记录上，此人近期却申报亏损。
她立刻调出该商贾名下所有店铺的纳税记录，反复读档比对，发现其中一家皮货店的实际出货量远超申报数额。
“找到了。”宁婕轻声道，用朱笔在那个商贾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这不是靠直觉，而是通过无数次的回溯验证，从海量信息中筛出的矛盾点。
翠竹端着茶水进来时，看到娘娘正对着墙上的关系图沉思。
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在烛光下如同一张蛛网，而宁婕就是坐在网中央的蜘蛛，静静等待着猎物触动哪根丝线。
“娘娘，歇会儿吧。”翠竹轻声劝道。
宁婕摇头，目光仍锁定在图上：“快了，就快理清楚了。”
她拿起一份刚送来的密信碎片，上面只有零星几个北凛文字。
在无数次读档尝试组合后，她依稀辨认出朔风和三更这两个词。
朔风是指北方，三更指子时。
这会是他们行动的暗号吗？
宁婕在纸上记下这个发现，眼神越发锐利。
每一条线索都像散落的珍珠，而她正在用最笨拙又最有效的方式，把它们一一串起。宁婕把朔风和三更这两个词写在纸上，盯着看了很久。
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份边境驻军轮值记录，北境几个重要关隘的换防时间，似乎都在子时前后。
她立刻让翠竹把那堆边境文书又搬过来。
油灯下，她一份份重新翻看，重点找换防时间的记录。
“读档。”她低语，眼前景象回到翻看第一份文书之前。
这次她看得更快，只盯着时间信息。
果然，三个主要关隘的换防都安排在子时，而且最近两个月才改成这个时间。
再次读档。
她结合之前发现的粮草异常调动和马匪活动区域来看。
马匪出没的地方，恰好都在换防时段里，守军力量最薄弱的地带。
一条线渐渐清晰起来。
北凛很可能买通了边境的某个将领，利用子时换防的漏洞，让马匪冒充商队，把私运的物资可能是武器零件，也可能是其他违禁品，运进大雍。
她把这个发现仔细记下，连同时间，地点和可疑的将领名字。
天快亮时，王公公派来送菜的小太监准时出现。
翠竹接过菜篮时，不动声色地把宁婕叠好的字条塞进对方袖中。
小太监离开后，宁婕没休息，继续翻看那堆财物记录。
她注意到光禄寺那几个有问题的采买，付款方式都很特别。
不是直接从官中支取，而是通过京城几家钱庄周转。
“读档。”她又一次回到查看账目的时刻。
这次她特别注意钱庄的名称和交易时间。
发现这些钱庄虽然名字不同，但背后似乎都有同一个东家。
她让翠竹找来京城商号的登记册，一页页翻找。
花了半天时间，终于在一家绸缎庄的股东名单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正是那个申报亏损却大量出货的皮货商。
这个皮货商，不仅帮着转运物资，还帮着洗钱。
宁婕觉得脑袋发胀，但精神却很振奋。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正被她一颗颗捡起来。
北凛这张网撒得又大又密，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总能找到破绽。
她走到窗边透气，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
忽然想起皇帝书房里那盆她送的土芋，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照顾。
这个念头让她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把这点杂念甩开。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翠竹端着热粥进来，看见娘娘站在窗前发呆，轻声说：“娘娘，先吃点东西吧。您都看了一整夜了。”
宁婕回过神，走到桌边坐下。她喝着粥，眼睛却还盯着墙上那张关系图。
“翠竹，你说北凛费这么大劲，到底想做什么？”她突然问。
翠竹摇摇头：“奴婢愚钝，猜不透。”
宁婕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若有所思：“又是囤粮，又是运武器零件，还买通边境守将……这不像普通细作的活动，倒像是在为一件大事做准备。”
她放下勺子，眼神变得凝重：“一件需要里应外合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