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长平君是输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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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7章长平君是输不起吗(第1/2页)
    “砰!”
    一声巨响,棋盘猛然被掀翻,黑白玉子迸溅四散,滚落殿阶。
    原本分明的疆界,此刻碎作混沌,再辨不出胜负。
    昭武帝身形一晃,口中鲜血如泼墨般溅上衣襟,在明黄龙袍上绽开刺目的黑红。
    他输了。
    输在自己浸淫数年的棋道上,输在平生最自负的方寸山河间。
    这是最致命的打击。比刀剑剜心更痛,比褫夺帝位更辱。
    暮色如潮水漫入殿中,吞没了男人僵直的身影,以及男人的骄傲,帝王的尊严。
    时安夏看不清他的脸,却听见指骨的声响。
    她知道,此刻那张清朗温润的面容,定是扭曲如修罗鬼相。
    角落里,小树子抖着手点燃宫灯。
    烛火一跳,照亮满地狼藉的残局,也照见帝王投在墙上的影子。
    如一柄折断的剑。
    昭武帝踉跄一步,五指痉挛般抓向满地狼藉。
    “铮!”一粒棋子破空而去,撕裂凝滞的空气,直贯宫灯。
    砰啷!琉璃灯罩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烛火最后的跃动中折射出万千星芒。
    烛火倏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倾泻而下,重新吞噬整座大殿。
    “啊!”棋子自碎片中反弹,狠狠砸中小树子眉骨。
    少年宦官踉跄后退,捂脸惨叫,指缝间渗出温热血线。
    “滚!”帝王咆哮如雷,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而落。
    小树子连滚带爬逃向殿外,却在门槛绊了一跤。
    他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黑暗中那个平静的声音响起,“长平君是输不起吗?”
    咔嚓!昭武帝生生捏碎了一枚棋子,不知是白子还是黑子。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
    小树子满脸的血,满脸的泪,满心的恐惧。
    唯时安夏端庄静坐在黑暗中,不动分毫,如一方磐石。
    昭武帝缓缓抬手,拇指蹭过唇角,将那一线猩红碾开。
    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漫,他自嘲低笑一声,喉结滚动,咽下残余的血气,嗓音沙哑如磨过粗粝的刀锋,“朕只是想娶你,没想过伤害你的母亲。”
    时安夏缓缓抬头,语气依然平静,“可您已经伤害了。”
    沉默,震耳欲聋。
    许久,时安夏才再度开口,嗓音如冰面下的暗流:“这主意,是谁给皇上出的?”
    昭武帝不答,脸色难看至极。
    “林家?桂家?郭家还是秦家?”时安夏如数家珍。不等他回答,她已继续道,“世家之势,非同小可。父皇在位时,已在尽力平衡。然根深蒂固,不可撼动。”
    广南林家,云西桂家,苏北郭家,淮东秦家。一个个名字从她唇间吐出,如重锤落地。
    这些盘踞四方的庞然大物,是北翼的根基,亦是枷锁。
    早前朝廷未动他们,原因有二。
    一是北翼需要这些百年世家互为制衡,维系朝局;其二,上一世山河破碎时,他们纵有千般不是,却始终未叛国。
    这与吉庆皇太后一党有着本质区别。
    然而新皇上位,世家之争骤起。
    广南林家欲献嫡女入宫,云西桂家暗中调兵以示忠心,苏北郭家联姻朝臣广结党羽,淮东秦家则把控漕运以挟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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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方势力明争暗斗,都想成为新皇最锋利的那把刀,也想成为拴住真龙的那条锁链。
    他们不是在争宠,是在驯龙。
    时安夏忽然冷笑一声,“皇上不如想想,当年父皇与吉庆皇太后斗得你死我活时,为何世家各自龟缩不出,只坐山观虎斗?”
    他们既不助皇太后成事,也不帮明德帝夺权,只一意装聋作哑。不过是在等,等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时机。
    谁不是打着捡漏的主意?
    “唯皇上与太上皇父子连心,才能稳住世家,扼制其野心。”时安夏话锋一转,“然他们只一招便破了局。皇上您身边一定有几大世家的人,谁给您出的这馊主意您就去找谁。否则,您注定是这场权利游戏的傀儡。”
    为了安新皇的心,岑鸢把自己的人全撤出了北翼。为了让新皇强大起来,太上皇缩减了自己的权利。
    一切,只为让北翼能出一个执掌山河的明君!
    该说的,都说完了。时安夏起身,裙裾分毫不乱。而后折腰,万福礼端正如仪,仿佛方才的对峙从未发生。
    “臣女在家中,静候母亲归来。”她广袖垂落,指尖在袖中深深掐入掌心。
    这是一场赌局。
    赌帝王眼底仅剩的清明,赌天子龙袍之下尚未泯灭的本心。
    这也许是她对他最后的信任了。
    殿外风声呜咽,似叹息,似嘲弄。
    时安夏利落转身,裙裾划开一道决绝的弧度。
    “驸马死了!”昭武帝的嘶吼追上来,沙哑如钝刀刮骨,“难道驸马死了,你都不愿嫁给朕?”
    她的脚步未停。
    跨过殿门时,夜风灌入袖中,吹散她轻若叹息的回应,“驸马没死。”
    帝王跌坐在黑暗里,将这句话碾碎在齿间,尝出满口血锈味的自嘲。
    她在给他真相。
    他却以为她说,“驸马永远活在我心里。”
    她还有话没说完,决绝出声,“即使驸马死了,你我也不可能。”
    上一世,便是如此。
    昭武帝面色铁青,如坠冰窖。
    时安夏出宫时,夜已深沉。
    宫门外乌泱泱候着一群人,见她身影出现,紧绷的气氛才稍稍一松。
    她的小侄子时朝夕被哥哥时云起抱在怀里,一见她,立刻扭着小身子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喊,“姑姑,小姑姑抱!”
    时安夏伸手接过时朝夕,用脸颊在他小脸蛋上贴了贴,“小朝夕真乖。”
    孩子咯咯笑着,小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像一缕驱散阴霾的风。
    时安夏忽然想念远在铁马城的几个孩子了,也想念孩子们的爹爹。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轱辘声里,无人提起宫中之事。
    回到和国公府稍作停留,时安夏便转道回了少主府。
    邱红颜早等在门口,从傍晚时分就开始张望。由暮云四合到星子渐明,她攥着帕子在阶前踱步,不时朝长街尽头张望。
    木蓝说她脖子都伸长了几分。
    邱红颜小心翼翼捧着参茶,“夏儿姐姐,喝了好入眠。”
    时安夏确实累了,喝完参茶,简单梳洗完就倒头睡去。
    这场棋局,耗了她太多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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