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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重的药香氤氲着整间卧房,贺玉舟倚在床头,已缄默许久了。
太医嘱咐他,三日内不能再随意下地行走,须得卧床静养,即使过了头三天,也应多多休息,避免一切剧烈的活动。
坐在床前的贺玉心忧心忡忡,终是开了口:“我听人说,你跑出去追圆圆,却晕在大街上?街坊四邻都传开了,贺大人,贺侯爷,你丢不丢人?”
贺玉舟摇了摇头,也不作声,不知是在否认姐姐的哪一问。
“圆圆回趟娘家,又不是不回来了,何苦连累你自己的身体。”贺玉心指了指小桌上的几样东西,“我刚好做了几样点心,你便尝一尝吧。”
新春将至,书院已放了假,贺玉心得以歇到明年元宵,可以在家里做一些喜欢做的事。
“谢谢阿姐。”贺玉舟瞥了眼点心,没什么胃口,兴致也恹恹的,说话时有力无气。
姐弟俩默契地安静下来,许久之后,贺玉舟谨慎地问起一件事:“阿姐......你和姐夫,感情好吗?吵过架吗?”
类似的问题,贺玉舟和贺意嵘从前都经常问。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彼此关心,再正常不过。
然而今日再问,意味却有所不同了。
贺玉心的亡夫,是已化成了白骨的人,贺玉舟再提起他,不是在关心贺玉心本人,而是借着追忆往事,替自己问一问。
贺玉心笑了笑,神色柔和如水,恰逢日光轻轻地洒进来,为她的面庞添上一二分暖意:
“没有。他从来没有对我红过脸、冷过脸,永远笑眯眯的,哪怕躺到棺材里,也像是在笑,好似马上就要坐起来。”
手指稍稍用力,抓住了床单上的褶皱,贺玉舟想坐得直一些,多向姐姐问几句。
“你真是出息了!”
一却不想一声怒斥,硬生生断来他的念想,是贺意嵘猛力推开房门,携着半身寒意进了屋。
贺意嵘与卫淳一样的习惯,训斥后辈时,会用食指接连戳点对方的额头,力道颇重:“成亲才多久,你就把圆圆给我气跑了!说,怎么一回事!”
“......母亲,我叫她伤心了。”贺玉舟垂眸,任贺意嵘泄火。
“你真有本事,”贺意嵘冷笑,“名声道义统统都不要了?等你将来死了,我看你哪来的脸见你祖母!”
贺玉心瞠目,拦了拦母亲厉害的口舌:“母亲,不要说这种话......您看看玉舟的伤,可不就是差点就死了?”
贺意嵘气息一沉,掀开被角,往儿子小腹上瞅了一眼。
密集又蜿蜒的缝线痕迹,蜈蚣似的趴在贺玉舟腹部,好似要啃食干净他的精血,当真刺目。
贺意嵘顿时变了脸色,不忍再看,默了默才道:“玉舟,等你能下地走路,便到卫府去,向你卫姨和圆圆道歉,亲自把圆圆接回来。
她叹了一口短气,又道:“你这伤,恐怕要养上不少时日,而且还要留疤了。”
区区一道疤而已,又不是留在脸上,贺玉舟刚要说无妨,便骤然想起卫疏星最嫌弃他身上的丑地方,那这道把…………
好几个夜晚,他和卫疏星同床共寝。每逢女郎手冷了,她便会将双手揣到他怀里来,在胸口小腹上摸一遭,笑吟吟地叹道好暖和,好舒服,说要一辈子都这样暖手。
“有没有,能有效祛疤的药物?”贺玉舟看向母亲和姐姐,诚心地求助。
贺玉心思索了几息:“我那儿倒有,抹着用,稍后叫人给你送过来,还挺管用的。”
见贺玉舟不太想作声,贺意嵘也不打算逼他,又多叮嘱了几句话:“腊月二十一了,往年除夕都是与你卫姨一起过的,今年也照旧。你和圆圆好好的,不要闹脾气,大家都过个好年。”
语罢,她便要离开,贺玉心忙追上去,挽住母亲的臂弯,只回头简单叮嘱了弟弟两句。
待出了门,贺玉心才低声问及:“母亲,还是没有琼儿的消息吧?”
“不必提他。”贺意嵘心平气和道,“我自认不曾少过他的吃穿,也没有因为你父亲的缘故苛待他。他既离了这个家,平安与否都和我们无关。”
“我随便问问罢了,我肯定和亲娘一条心,谁真正关心一个异母的半路弟弟啊?”贺玉心连忙称是,将母亲手臂搂得愈发紧,母女二人慢慢走进细雪之中。
卫府。
雪在马车停稳的时候开始落下,卫疏星却不觉得冷。
她一路小跑着,终于找到了钟尧在哪,不禁莞尔一笑,冲上前去:“哥哥!”
“圆圆回来了。”怕她摔倒,钟尧扶了她一把,“下雪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昨晚全城搜捕刺客可有吓着你?”
卫疏星略略怔愣,刺客啊......就是那家伙,捅了贺玉舟的小腹一刀。
心向下沉了沉,罢了,邓蒙既是去宫中请的太医,想必等卫淳回来,她便能知晓贺玉舟的真实伤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