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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既能及时对前方做出反应,又能时刻提防身后的动静。但相对来说,他对家具装潢的注意就稍慢一些。
“刚才来过这里。”向晴说。
“不可能,”贺云益好歹是这座民宅目前名义上的所有者,再怎么恐慌,对平房的布局也有个大致概念,他断然否认道,“咱们是往西走,西边最尽头就是柴房和仓库,怎么会??”
他后半句话就像被掐住嗓子那样给捋了下去,一时间除了急剧起伏的胸口以外做不出别的反应??他记得很清楚,他们最后进的是间厢房,再往前推门,理应看到的就是堆陈杂物的库房。
可此刻,他们分明身处下午一直待着的堂屋之中,他自己搬到门口的木板凳都还好端端地放在原处。只不过原本端放正中的桌椅全横七竖八地歪在角落,似乎有谁发泄一样地把它们推倒或扔开了。
“你们??我是说刚继承的时候??在这里做过什么?”北洛问。
“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当时还在外地。”贺云益干涩地说,“按照传统,我四舅爷刚去世的时候应该当过几天灵堂……”
那就是了。
“人初死之时,如果没有被勾走或投胎,就仍会徘徊在自己的躯体附近。”北洛道,“这时候,存放尸体的位置就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看??”
贺云益顺着他照的方向望去,不觉悚然。
他终于知道直觉为什么让他死活不想留在这里过夜了。
早先的既视感有了着落,歪倒的桌椅板凳为堂屋中央腾出一片空地,而在那空地上,一台四四方方的麻将桌正屹立着。
桌上码放着洗好的麻将牌,边上还各有一条板凳。翠绿色的绒布看着很旧了,一抖擞都能抖出一大片灰来。
这几乎跟他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贺云益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努力避免想起那些飘扬的白布和面容模糊不清的鬼影,自我安慰说最起码这次不用打牌了。
向晴施施然在桌边坐下。
“老爷子,”她说,“三缺一来不来?”
贺云益:“……”
贺云益:“???”
他第一反应是数人头,数来数去发现自己怎么都得是那个“三”之一,赶紧小声问:“就??这牌是非打不可吗?”
“如果想有个了结,”向晴说,“最好还是搞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北洛赞赏地点头。
眼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贺云益只得忐忑地挑了个座位坐下,手电也斜放在桌面,正好足够看清跟前的麻将牌。就在三人全都落座之后,唯一一侧空着的桌沿旁边倏地响起“呲??”的摩擦声。
有谁在那方落座,连带着长凳都往后挪了一下。
贺云益心脏骤停。
干枯到凹陷出血管的手背布满斑点,颤巍巍地从黑暗中探出来,抓起堆在跟前的其中一块麻将牌码放好。
贺云益不敢再去挪手电筒,显而易见地,挪也没用??光束尽头消湮在桌侧的阴影里,只能朦胧地看出老者枯槁的轮廓。以此为起点,桌边四“人”都默默摸起自己的牌,然后又是以那边为首,率先打出了第一张牌。
来者没有声音,只是安静地放下它,麻将“啪嗒”地落在桌面中央。
二筒。
或许是因为他在梦里已经做过同样的行为无数次,再加上想起对方应该是自己的四舅爷,贺云益心中的恐惧渐渐消退了大半。他麻木地摸牌、看牌,一圈又一圈,麻木地挑出不需要的牌打出去。
“五万。”向晴说。
五万……五万……
贺云益恍惚地捏住自己准备打的那张牌,见她眨了下眼,猛然回过神,看向面前的一排麻将。
等等??
他……胡了?
“我,”贺云益难以抑制激动之情,一把推倒了麻将牌,“我胡了!”
接连几日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久败之后的胜利最是酣畅淋漓,他高兴得连自己正在跟鬼魂打麻将都忘了,从板凳上一蹦三尺高。倏忽之间,有如惊雷震耳,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想起在一张差不多老旧的麻将桌前听到的话。
“云益啊,”记忆里,老人笑着轻拍他的胳膊,“这人生就像牌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想赢的心。”
是这个道理……吗?
四舅爷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所以才以这种方式来传达?
贺云益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一片迷蒙的泪光中,他看到桌上码好的麻将牌被尽数推倒,进而“哗啦啦”地在推撞间乱作一团,对面的“人”似乎拼了命地要爬过来……
??爬过来?!
北洛:“……”
向晴:“……”
你四舅爷牌品忒差!
他俩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地牵制着四舅爷尸身的胳膊向后拉,但后者仍然“嗷嗷”地呲着满口黑牙要往赢家身上啃??甚至看都不看正拉住自己的两人一眼,一门心思要往正对着的方向扑。
向晴觉得自己现在明白没人和四舅爷打牌的真正原因了,合着赢不了就线下PVP啊!
四舅爷看着枯瘦如柴,挣动起来却有使不完的牛劲??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力气,北洛心知下去不是办法,他啧了声,当机立断地松了手。
“抓着他!”
下一秒,鲲鹏末裔掐指为诀。
“天厌归天,地厌归地,人化长生,鬼化灭形。一撒清,二撒净,三撒丧煞洗去。”
“清净!”
金光猛然从他双指之间绽开,化作一张符纸拍在僵尸老人的脸上,牢牢地黏住了他的嘴巴。紧随其后就是蒸腾而起的云雾??向晴曾见过它一次,此时就像她见过的那样,白烟如绳索似的捆住了四舅爷的手脚,将对方压制在桌上。
刚靠脑补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贺云益不想说话,不过这正合北洛的意。
“嘘。”他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户,向晴望向那个方向,明白了对方为何如此如临大敌。
视野适应过夜色后,远处农户和路灯的光亮就显得分外醒目。而在光暗间隙,有阴影缓慢地踱进了木窗框出的角落。
向晴离门最近。
虽然大门关着,但因为有点年月了,两块木头之间的缝隙不算很细。
她靠着墙壁,单膝跪地,大气都没有出,看着从窗户映进的庞大影子一点点靠近。这样的悄无声息与那身形毫不相符,但任凭她再怎样竖起耳朵,依然捕捉不到任何响动。
向晴摁住自己的挎包。
“菜谱”??神异录这样的东西是得亲自带着才放心,也有另一层原因,据北洛说,一旦靠近契约对象,它就能有所提醒。向晴原来半信半疑,这时却不得不信了,隔着布料有热度传来??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一页,但书册居然真的在自己发热。
门缝有一大块变黑了,向晴愣了不到半秒就反应过来,那是在四下逡巡着的瞳仁??它就这样定住了方向。
她对上了那只耀金色的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