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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面愁容地对三喜子说:“菜添不上来了,吃的甜嘴巴舌的。”三喜子劝慰:“也就是这个意思吧,虽然脸面有点儿挂不住,可大家都是来凑个热闹图个喜兴的,都不会说啥的,不用放心上。”
闹哄了一天的人们散去了,天雀蒙眼的时候,黄香柳按照红官绿娘子的说法,把红被捂到西屋炕头,绿被紧挨着红被,而且将红被搭就在绿被上。杜春心把黄士清、黄士旺从西屋轰出来,轻轻带上了房门。
艾育梅把油灯从西屋万炕上横着的板子上拿下来,送到南炕头隔壁的墙窝里,豆大的火苗幽幽地散发着昏黄的光线。她脱了鞋,上炕坐在被子上,身影凝固在灯影里,从逆光的角度看去,犹如用剪子精巧地剪出来的一幅杰作。头上的青发垂到前额几缕,两根大辫子搭在前胸,挺秀的鼻子、微凹的嘴唇、圆圆的下颜、高挺的脖颈、向前微凸的乳峰……那曲线勾勒的形态渡着光亮恰到好处。
黄士魁看得醉眼朦胧,心里却有了一份温馨和亲切,灯影里的轮廓改变了角度,暗影对着他。他使劲儿揉揉眼睛,咂咂嘴唇,将身子移到了她身边,去拉她柔软的手时触碰了银镯子。
“哪来的镯子?”
“你妈给的。”
“这是龙凤银镯,有些年头了。”
“妈说给我留念想。”
艾育梅把手镯子撸下来细细端详。这是个足银实心开口银镯,扁平的镯面錾刻龙凤呈祥装饰纹,平直的背面有“天宝”银楼戳记。再一细看,发现“天宝”旁边还有个字。
“你看,这背面咋有个‘孟’字?”
“不知道啊,没听我妈说过。”
夜色深沉了,街上小嘎子的欢闹声听不见了。艾育梅似乎睡着了,黄士魁尽情地感觉着身边那一股特有的女人香气和有些急促的呼吸,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了,伸过手臂搂住了新婚妻子……
老憨在东屋南炕抽了一会儿烟躺下睡了,春心搂着小根儿也进入了梦乡。可黄士清睡不着觉,满脑子怪念头,侧楞着耳朵听西屋的动静,联想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情景。因为父亲的鼾声咬牙声干扰,听不太真切,他受好奇心驱使,悄悄下了地,光脚丫子从半开的屋门溜到外屋,将脸凑到西屋门前,侧楞着耳朵听声……
“小死鬼!你邪心不小哇!”这轻轻的骂声突然从背后传来,黄士清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更不敢大声喘息,回头一看,黑暗中能感受到母亲那冷峻犀利的目光。“你不睡觉像个更官似的跑这听啥?那事儿也是你该听的?你不想活了是不?你爹要知道,不要你命也扒你一层皮!”黄士清不敢搭话,根本不知道说啥是好。“你才十八,再急,也得等,等再过两年,妈也给你寻个好闺女。”黄士清急忙悄悄溜回炕上。春心却没走,听西屋翻云覆雨,心头喜悦得很,心说:“离抱孙子那一天不远了!”她在外屋地的尿罐子上泚了一泡尿,提着裤子回了东屋。
一对新人躺在被窝里,寂静中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两个人一时难以入眠,轻声耳语。
“你说我好像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好像不知道咋过日子呢,就跟了你了。今后的苦日子还长,咱咋过呢?”
“别想那么多,我有力气,人也不笨,也能维持这个家的,你教书也有收入,还怕家过不起来吗?”
“魁子,咱俩命都够苦的,你小时候没了爹,我小时候没了妈,其实你多少比我还强一些,你有母亲护着,我却无依无靠,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张罗,想一想真是难哪!”
“咱俩真有相似的地方。咳!那些总算都过去了。不管咋说,我养父大面上对我还行。”
“那也是你学乖了,根本就不惹他生气。再说了,不怕有后爹,就怕有后妈。”
沉吟一会儿,艾育梅忽然冒出一句:“人家说你妈原先是要嫁给你二大的,是你后爷死活不让呢!说休妻毁地,到老不济,还说……”黄士魁突然打断她的话,横叨叨地问:“你听谁瞎说的?”艾育梅说:“是你三大,他在我姑父家喝多了说的。咋地?真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黄士魁严厉地说:“再关于妈的事儿,咱少插嘴,也别问。”艾育梅嘟囔:“你急吜啥?我不过是照实学话,还值得你发邪火?没想到,结婚第一夜就对我这个态度,早知道你这臭脾气,我说啥也不嫁给你!”
黄士魁自知理亏,后悔不该用这样的口气对待新婚妻子。虽转身给艾育梅一个后背,语气却柔软下来:“好了好了,不早了,睡吧。”
艾育梅也转过身子,听着黄士魁发出的轻微鼾声,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同齐二克在河边约会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里。自己已经嫁人了,咋又想起齐二克了呢?这不是同床异梦嘛!既然成了黄士魁的人了,还想齐二克干啥?那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哪里值得你去牵挂!也许人家早已结婚了,也许正搂着老婆鼾睡呢!你想人家,人家也许早把那个不应该有的约会忘了呢!既然是做了黄士魁的老婆,就不能有二心,就得对他专一,连想别人都不应该呀!育梅,你要遵守妇道,做个本分的媳妇啊!她默默地反省着自己,告诫着自己,渐渐走进梦乡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