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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恶人来惊吓,可恨二老狠,回头一锹把。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就把黄士清吓够呛,春心和老憨也有些吃惊。曲二秧说:“要去病,心得诚啊。拿一捆线香,两只大蜡,三尺红布,四斤小烧,还有十五个饽饽,这些条件应不应?”杜春心和老憨忙说:“应,应。”曲二秧子说:“老仙家的条件都应下了,快救下小子一条小命!”春心哀求说:“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求大仙开恩呐!”杜春桂吩咐黄士魁,把二老狠扶起来盘腿坐着,嘴含烧酒,往黄士清脸上喷了两口。
曲二秧问黄士清:“这是仙家给你个眼罩戴,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撒野了?”黄士清忙说:“不,不敢了!”于是进入送神环节,曲二秧又敲打神鼓唱道:
你要走,我不拦,霸王槽头把马牵,先解缰绳后背鞍,老仙家扬鞭打马要回山……
刚唱了几句,杜春桂浑身又一哆嗦,忽然静了下来,声音也恢复了本音,说声好累呀,又问看对没有。春心急忙说:“对,对,可找到病根儿了。”一场神跳下来,曲二秧也浑身疲惫了,觉得口干舌燥的,临走还拿了剩下的半瓶白酒。
事后,春心买了卫生香和蜡烛,蒸了十几个两掺窝头,让老憨送到春桂家。老憨皱皱眉头:“亲戚里道的,还用送这些东西?这得花多少钱?”春心数落道:“一脚踢不倒两角半钱,你还瞧上眼儿了。不怕老长挑理,就怕大仙见怪。送吧,咱说话得算话,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老憨只好从命,黄得贡见姐夫提着东西来敬供,内心欢喜,嘴上却客套:“哎呀,不外人,就免了吧!”老憨把东西放炕上说:“那不行,不怕你们挑理,就怕大仙见怪。”杜春桂瞥一眼供品:“没凑齐呀,四斤小烧呢?”老憨面有难色地说:“老长啊,赶上贱年,东西不好整啊!”杜春桂说:“先记着吧,记得以后补上!”
又过三天,黄士清病情果然有所好转。老憨夸说:“老长有点儿道行,上真章还真管用。”黄士魁却有几分怀疑:“这世间哪有什么神仙哪,叫真章谁亲自碰见神仙显灵了?”春心告诫道:“可不能那么说,没亲自看见神仙,不等于没有神仙,可不能口无遮拦,出言不敬。”
黄士魁回西屋跟艾育梅说起跳大神的事情,依旧满腹怀疑:“二老狠的病,虽然好了,但不一定是老姨跳神鼓捣好的,也许是碰巧感冒好了。”艾育梅说:“凡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有些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黄得贡始终不相信春桂的巫术,总想私下里探问媳妇的底细。这天黄昏,两口子正在收拾菜园子,黄得贡挥着耙子捞枯枝干蔓,探问道:“哎老长,你说‘可恨二老狠,回头一锹把’,是不是捋杆儿爬?”杜春桂笑笑说:“不是我说的,是大仙点化的。”黄得贡白愣白愣眼睛:“你别跟我扯哩个愣,我还不知道你,云苫雾罩的。”杜春桂小声说道:“其实,二老很是偶感风寒,过了劲儿了就好了。”黄得贡用教训的口吻说:“你说你,谁你都骗。”杜春桂说:“我是利用一切机会创名,不这样哪来的好烟好酒,总比仰巴脚子望房芭强吧?”黄得贡说:“我摸清了你的老底儿,往后你在我面前就不用吹了!”
捞了几下枝蔓,杜春桂忽然警告说:“我丑话说在前,你可别卖弄我,可别砸了我的饭碗子。”黄得贡眯眯着眼睛:“我是你男人,对我你咋还不放心呢?我就是背地里跟你理论理论,实际上对我没好处的事儿我从来不干,所以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杜春桂用大下巴子向大街上示意:“小点儿声,障子外有人来了。”
黄得贡直起腰,看见姚老美在篱笆墙外的街上溜达,高声嚷道:“老姚,来,说一段顺口溜听听。”姚老美眼珠一转,冲他俩一笑:“这容易,咱肚子里有货,给你们来两句《怪哉》。”说罢,高声念叨:
怪哉怪哉真怪哉,一张香案供起来。不见显灵难看病,空挂名头咋破灾。求神本是荒唐梦,何必一心许愿散家财。
杜春桂一开始还满心欢喜地听呢,可听着听着脸面便冷落下来:“他这是故意跟我唱反调儿呢!”说着,横着扁担钩子眼神,迈开撂叉子大长腿,要去障子边逞强斗气,黄得贡急忙拽住媳妇:“是咱让人说的,别管说啥了,能听就中。”这两口子嘀嘀咕咕,姚老美并不理会,缓缓离开的时候还继续高声念叨:
怪哉怪哉真怪哉,披头散发跳起来。妖言惑众狂抖擞,鬼话连篇乱表白。跳神就像一场戏,何必烧香磕头跪尘埃。
见姚老美走远,杜春桂骂道:“这个该死的姚老美,赶明个儿非请大仙儿好好收拾收拾他!”黄得贡一蹙眉头:“哎呀,你可别吹了,我没见你那大仙儿收拾过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