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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拣了碗刷了。香柳一瞪眼,用筷子磕打着碗边子,又来了彪劲儿,骂我是罗圈腿支地缸肚子,走路哈巴;问我是不是有俩钱烧包儿,想当大爷。我笑嘻嘻地赔不是,拣完桌子,我出来散心,到了老神树下一群人里,金四眼逗我说:‘老曲呀,是不是又受气了?你个老爷们儿,咋让媳妇管得眯儿眯儿的呢?’我说,‘我那媳妇,哪样都好,就是对老爷们太凶,一点儿也不惯着’,然后学说我在家受的气,说香柳就跟咱东北最凶悍的母老虎一样,要多凶有多凶,说我这辈子,摊上这么头兽真是没个整。我还在卖弄呢,哪成想香柳到了我身后,她突然熬唠一声:‘说谁是兽?你真能折柳子,还学会在这儿讲究人儿了,你傻的呵的、潮的乎的,贱皮子一天不熟你就难受。’说着劈头就打,一边打还一边骂我:‘你快把你那屁咽回去吧,这心哪气得直蹦啊,你知不知道,嫁给你这‘武大郎’,我都后悔死了,不着有孩子,我早都蹽杆子了。’吓得我抱着头就跑。”
曲克穷学说完,黄士魁有些为难地说:“你说你惹她干啥?你不知道她那脾气嘛!你当初把她整到手多不容易,你就多让着她吧。我跟你说,在咱村,有两个女人不中惹,一个闻大呱嗒,不仅能卖弄,还是个骂人精;再一个就是香柳,不仅不让人,还有点蛮。”艾育梅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你把人惹翻了,那就认个错吧,说几句软乎话,给媳妇道歉也不显得低气,根本用不着她大哥去塞牙缝子。”
曲克穷只好回家乖乖向媳妇低头:“我错了,媳妇你别跟我这个小人一般见识。”香柳根本不给他好脸色,咣当一声把洗衣板掷在脚下,曲克穷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婆婆站在门口问儿子:“这是吵吵啥呀,你咋又惹乎她了?”曲克穷说:“我当大拿,拿冒了。”香柳撇撇嘴问:“知道因为啥收拾你吗?”曲克穷一转眼珠,非常诚恳地认错:“不该上外边讲究媳妇。”香柳提溜丈夫的耳朵骂道:“瞅你这张脸,跟个抽吧腚似的,还想搬我脖梗,真胆肥了!你个贱皮子,一天不说你就难受!”疼得曲克穷直咧嘴:“行了,耳朵快让你扭掉了,我再不敢了。”
自从对天发过毒誓,二禄的心里越来越不得安宁了。虽然那毒誓发了,暂时迷惑了黄士魁的疑心,但自己也很心虚,唯恐头上三尺真有什么神明。他在内心多次默默祷告,祈求上苍不要把他的毒誓当真。这天中午,他上东南蛤蟆塘察看自家黄豆地回来,从西北天空遮上来异常沉重的阴云,让他的心情更加的压抑。沿着火燎沟北沿往回走,路过公冶山家门前时,迟疑了片刻,索性走进了院子。
公冶山盘腿坐在炕梢一张炕桌埋头看古书,二禄走进里屋,故意咳嗽了一声。公冶山头也不抬,目光却翻过花镜上沿,盯着二禄,故作稀奇道:“呀呀,稀客呀稀客,今儿个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卜灵芝忙说:“你咋阴阳怪气的呢?二禄平常总也不来,他来准有事儿呗!”公冶山放下书问道:“难道你二禄也有难心的事儿啦?”二禄在炕边坐下,嘶嘶两声说:“我这几天,心总是不稳,右眼皮老是跳,想让你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灾星。”公冶山说:“看你心事重重,那就摇一卦吧?”说着从身边帆布兜里扯出一个作业本和半截铅笔,又从兜里掏出三枚通宝铜钱,当啷啷散在桌上。
卜灵芝劝道:“没啥事最好别算卦,算好心里欢喜,算不好心里犯硌応。”二禄执意要摇一卦,两手将铜钱揽在空拳里摇晃起来。公冶山将摇过六次的结果一一记下,并写出干支、神煞、本卦、变卦等相应文字,一边写还一边自语:
独发易取,乱动难寻;先看世应,后审浅深。
仔细看了半晌,冲二禄瞭了一眼,皱起眉嘶嘶两声:“哎呀,卦不好啊!”二禄心里一惊,怯怯地说:“怎个不好法?你只管直白说,说啥样都不怪你。”公冶山犹豫了一下,身子靠在炕柜门上,反复说:“凶卦,少有的凶卦!”用手指点着作业本上的字迹,解释道:“本卦艮宫,风山渐,归魂;变卦乾宫,天山遁,午未空。官鬼与日辰冲为暗动,虽临月旺不为日破,却怕岁破,逢岁破必有大凶之事。卯木也是灾煞,年日的灾煞大小同集,三煞的力量不可忽视。金是忌神旺,水是原神伏于绝地,又被动爻克,也是凶象。未土动爻,乃是岁君的后二辰,是吊客星;又未土是墓库动,化午火,此象所示必然是归葬。总而言之,这卦官鬼不平安,随鬼入墓凶,可断大难临头,必消亡恶果。”
卜灵芝在一旁发现二禄神色有些诧异,用胳膊肘拐了自己男人一下,提醒道:“说这么邪乎,你可别吓着他。”二禄有些心神不宁,央问道:“可知道这大难啥时来?”公冶山直视着二禄的三角眼:“我这个人向来嘴黑,不说清楚心里也是不安。这卦凶象多露,恐劫数难逃,应期必快,就看你的造化了。”二禄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哆嗦着手问一声:“可准?”公冶山嘴角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