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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了滩沿儿,向泡子里张望,仗着胆子慢慢凑近,忽然发现水里露出后背的上衣。金书山说:“真是个人,看他一动不动,肯定淹死了。”贾大胆说:“应该是刚趴里的,水其实没多深,中间窝底也不过腰,咱把他拽上来吧,万一有救呢。”
两人蹬了农田鞋,挽起裤腿,光脚丫子试探着往泡子里走了几步。水果然没有多深,只没过了膝盖。两个人抓住那人的衣服用力往外拽,一阵折腾,终于拽到了滩沿儿上。等把那人仰面翻过来,金书山惊叫到:“呀,这是金老师。”贾大胆也吓了一跳,忙用手拭拭鼻息,摇头叹息道:“完了,咱来晚了。”金书山叹息一声,叨咕道:“书启哥呀,你咋能走这条道呢,咋像那跑来送死的傻狍子呢!”
两个人开着拖拉机回村,在罗锅桥上迎面走来几个人,在耀眼的灯光下,金书承、公冶平和公冶安走近了。停下拖拉机,金书山从驾驶楼左侧半开的车门里探出头:“书承哥,你们是不是找人啊?”金书承说:“是,是啊,看见书启了吗?”金书山语气沉重地说:“他在葫芦沟大泡子浸死了!”贾大胆补充说:“方才我俩已经把他拽上来,可惜发现晚了。”金书承一时楞在那里:“完了完了,这可完了。”公冶平提醒说:“赶紧吧,回去研究研究咋办吧。”
金书山和贾大胆刚把拖拉机送进村西车库,就听见道北传来公冶莲撕心裂肺的哭嚎。这哭嚎划破了秋夜的沉寂,让听到这哭声的人很是惊心。亲友们帮着研究料理后事,决定金书启的遗体不再拉回村里,攒个料子在葫芦沟大泡子附近寻块墓地埋葬。金书山和贾大胆把撞死的袍子也献出来,犒劳参与下葬的亲友们。
一副白茬棺材用马车拉到墓地,二十几个帮忙下葬的亲友已经等在那里。鬼子漏带着钱老牤和金四眼也到了,围着金书启的遗体转了一圈,居然当着众人的面下了这样的结论:“金书启是畏罪自杀,这是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鬼子漏还没说完,被怒不可遏的金铁匠一拳打翻在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鬼,鬼子漏,你,你还是不是人?人,人都死了还不放过他,到,到底想咋地?”鬼子漏被钱老牤和金四眼扶了起来,随口吐出一口污血来,他擦去嘴边血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金铁匠又要冲上来,被金书承拉住:“三大爷儿,你冷静冷静。”回头催促鬼子漏:“赶紧走,别添懊糟了。”鬼子漏怕继续吃亏,忙带着两个手下灰溜溜逃去。
金书启一死,公冶莲整日以泪洗面,仅仅几天的工夫,额头上的几缕流海就变得霜白了。又过数日,张嘎咕发现公冶莲死在了杂树林间小路上。消息迅速传开,令全村无比震惊。人们一波又一波前来围观,唏嘘不已。闻大呱嗒叹息一声说:“哎妈呀,古语不说了嘛,好人没长寿,赖人活千年啊!”艾育梅一阵凄惶惋惜:“还这么年轻,说走就走了,好端端一个家,说挑灶就挑灶了,太可惜了!”
这一次,鬼子漏没敢出现在现场,而是让金四眼和钱老牤前去探看了一下。两个人回来站在他的办公桌前详细报告情况,钱老牤说:“公冶莲口吐白沫,身旁有个农药瓶。雍大牙去看了,断定是喝农药自杀。”金四眼补充说:“去围观的人海了,卜灵芝都哭背气了。莲子临死还打扮了呢,穿的新衣服,还化了妆涂了红嘴唇。”鬼子漏豁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愤愤地说道:“她死不足惜,这是小资情调生活方式至死不改!”
临近收秋时,县里召开农业生产四级干部会议,黄士魁作为抓革命促生产的先进典型登台发言。当一回先进典型,他心里美滋滋的。回到村里,人们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他,他心里这个美!在大队院子里,在斜阳笼罩的“农业学大寨”标语土墙前,一帮社员围着他问这问那,都夸他给咱长青大队露了脸。
回到家,黄士魁从上衣大兜里掏出一个大毛桃,那是会务组发的,他没舍得吃。不等艾育梅扒完皮,三个孩子就围了上来,一人尝了一大口,吃得舔嘴吧舌的。黄士魁乐呵呵地跟媳妇显摆,“我跟你说,当时在发言台上往下一望,那观众席黑压压的。一开始有点紧张,念了一段开场白后就脱了稿,用唠嗑的语言把用尿素追肥的事情讲了一遍,连细枝末节都讲到了。最后我说,社员们看着大苞米棒子这个乐呀,嘴咧得快到耳朵丫了,再也不说这尿素不管用了,再也不说啃裹老杆子了。当听到会场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我终于如数重负,开心地笑了。”
艾青梅“啧啧”两声:“行啊!不擅劲儿!你能有机会上县里露一回脸,这是遇到贵人抬举你了!”黄士魁有些得意:“那是,关常委赏识我,是他极力推荐的。跟你这么说吧,我这回算是在全县都打炮啦!”艾育梅忽然话题一转,揭起短来:“嗯,打炮!你要说说上牌店儿的那些事迹也能打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