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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从一桩横事说起(第1/2页)
杜春心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命运在她二十八岁这年春天被一桩横事彻底改变了。
时已是别春之际,风揉花讯,雨藉尘埃,天气忽又沉暖浮凉。梁家作坊的蚕种自惊蛰开始加温,至清明生出活泼的蛾子,经过产卵孵卵,只等立夏蚁蚕出壳,然后均匀放送梢新叶嫩的柞树把场,用开叶较早的“马尿骚”破蚁,并贴地压好“救命枝”。这天一大家子人在堂屋围着条桌吃早饭,梁汗牛见青锁缺席,便支使孙女小珍子去叫老叔吃饭。小珍子痛快地应了一声,晃着两条小羊角辫跑出房门,不一会儿就惊恐万分地跑回来扑进爹怀里:“我怕,我怕……”梁青犁急问:“闺女,咋啦?怕啥?”小珍子哭道:“老叔他吓人!”众人一听,纷纷撂下碗筷急去东厢房北屋察看。
青锁斜躺在炕上,脑袋把枕头顶落在地,脖子扛在炕沿上。他身子挺直,头发散乱,两眼圆睁,牙关紧咬,扭曲的面容凝固了痛苦万分的表情。见此惨状,让人不禁毛骨悚然。长工黄老秋挤进来,壮着胆子伸手试了试鼻息,摇摇头说:“早已放挺,一点气脉都没有了!”一时间,梁家作坊乱作一团,哭喊声连成了一片。
梁汗牛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捶着胸脯道:“老天爷呀,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我还指望老疙瘩将来当掌柜呢!”老三青犁抹着眼泪说:“我老弟死得太痛苦了,竟连眼睛都没闭上啊!”闻听这话,黄老秋忙伸手给青锁合了眼,还随口叨咕:“青锁,瞑目吧!”老大青箕却皱起眉头,问父亲:“事儿出得挺蹊跷,这耳朵里还有黑血,用不用报官呐?”梁汉牛唉叹一声:“报啥官,这明摆着他是喝酒把命喝没了。”老二青碾后悔不迭:“要知道是这样,昨晚就不会让他多喝。”
长工黄老秋劝大家别多想了,赶紧张罗后事,把东家扶回上房东屋,到院子冲西厢南屋门口喊:“二禄,赶紧套车。”二禄正抱着膀抻着脖往东厢房这边看,听见喊声,忙应了一声。
这二禄长相很有特点,水蛇腰上方顶个角瓜脑袋,半截眉下面镶着三角眼,厚嘴大唇习惯留个豁口,向外显示着有些发黄的大板牙。他往马厩走时低声问爹:“咋?青锁死了?”黄老秋“嗯”一声:“快去太平岭给春心送信儿……”
梁家作坊是刘家堡子比较有名望的大家。祖上是光绪末年从山东黄县挑着挑子闯关东来的,靠养蚕抽丝织布为生,逐渐成为当地的富裕户。最初用波浪锤捻丝,后改用手摇车抽丝,再后来使用木缫机框丝。产出生丝来,或入箱向丝栈转手,或上织机织出丝绸。逢城里大集时将成品卖掉,每小股都会按时分到份子钱。青箕青碾青犁刈根放拐抽丝织布都是把好手,而青锁干出力活却不如兄长。青锁身子瘦弱,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因多念了几年私塾,写写算算还有一套。可自打“918”事变后,丝坊越来越不景气了,特别是成为丝业组合附属厂后加工费不及实际的六成,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春心是八岁那年冬天由梁汉牛从太平岭抱回来的,给比她大八岁的青锁做了童养媳。自十六岁那年春天圆房,作坊每次分红时公爹给她的份子钱都是双份的。梁汗牛常常念叨,等自己上了年岁就让青锁当掌柜的。
就在昨天,娘家托人捎信儿,说养母近日身体不好,让她回去小住几日。当时作坊四个妯娌轮班灶厨,她刚好忙完半月伙食,便跟公爹打了招呼,梁汗牛特意吩咐二禄套马车相送。春心抱着才三虚岁的魁子,沿着院中间平展溜直的青石便道,一直走过对开的木板院门,回头看见青锁撵出来,觉得他似乎有些反常,以往回娘家并不见青锁这样腻恋不舍。
马车启动时,她望了望整齐的石头院套、青砖黑瓦五间正房和东西厢房,以及房后参差的树木,目光从青石便道收回在院门口时,看见青锁瓷在高高矗立的大门柱子旁张望,不免有些好笑:“傻看啥?也不是看不着了!别惦记我们娘俩儿,住几天就回。”马车绕过门前东南空地那口水井转过土坡弯道时,她又下意识地回望一眼,青锁还在大门柱子旁张望呢。
谁料?才分开一夜的工夫,一对恩爱夫妻便阴阳两隔了。
因棺木还没订下来,暂时把青锁遗体放到屋地已经搪好的两扇旧门板上,用一块黄纸蒙了面部。半个时辰过后,春心抱着魁子和养父杜神汉、养母杜赫氏、妹妹杜春桂从敞开的大门走进来,院里人都自动让出一条过道儿。当看见青箕青碾指挥人搭灵棚时,春心脑袋嗡地一声,三伯嫂刚接过魁子,她身子就软绵绵瘫了下去,大伯嫂二伯嫂赶紧把她搀扶起来。
春心缓过神儿,踉踉跄跄地进了东厢北屋,一下扑到青锁身上,一边推搡一边放了最凄惨的哭声。一阵呼天呛地捶胸拍腿,自责不该回太平岭,把脸埋在青锁的胸怀上呜呜个不停,谁劝也不听,哭着哭着就昏了过去。
大伯嫂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