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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摸向袖子,从里面取出一支笔芯。
    那是七杀落下的笔芯。他鬼使神差地将它藏了起来,带回了牢房。
    他将笔芯握在手中不断摩挲,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七杀。
    以那个人的精神状态,真的可以完成每天三千字的更新任务吗?他会不会被狱警找麻烦,狱警也会像惩戒其他没有写完更新的写手一样,对他施以惩罚吗?
    谢步晚越想越担忧,脑补出无数七杀因为没有完成写作任务,遭到狱警毒手淩虐的凄惨画面。
    如果事情真的变成这样,那今天刺激到七杀、导致他开始发癫的自己,少不得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谢步晚良心难免不安。
    他说服自己,去四合院看一眼,看七杀是不是好好地待在里面。他只看一眼,确认对方的状况就走。
    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床铺,熬夜更新的狱友问他去干嘛,他只说去洗手间,便推开了牢房门。
    走廊外冷冷清清,一片寂静,月色照不进来,黯淡的灯光忽明忽暗。沿途墙壁溅着些粘稠的红色液体,有可能是谁没吃完的番茄酱,也可能是些其他什么东西。
    谢步晚环抱双臂,快步走在穿堂的冷风中,不久便抵达了走廊的尽头。
    尽头便是那座传说中的四合院。
    陈旧的楠木门檐下,亮起两盏血红色的纸灯笼,在夜风中摇摇晃晃。阴森凄冷,像极了怪谈中闹鬼的旧宅。
    这样站在门口,也没办法确认七杀是不是在里面。谢步晚迟疑了许久,不知道自己是该敲门,还是该翻墙。
    正当他心中打起退堂鼓之际,老宅门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推开了。
    一只苍白的手,提着红灯笼,出现在旧木门后。
    七杀仍旧是一袭深黑唐装,衣衫上刺绣的红纹,在血色烛光的照耀下宛若自有生命,妖异地在光影中游动。他长发披散,绸缎般垂落在肩上、臂弯里,光滑柔软,像一张蛛网,织缚住漂亮皮囊下歇斯底里的魂灵。
    和白日里不同,他现在没有戴着滑稽的白纸头套。
    诡异的红光映亮他精致的面孔。苍白的,俊美的,令人联想到在深夜异闻中游走的艳鬼。
    他抬起眼,烛光照进眼底,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瞳染成明艳的猩红色。
    七杀用这双眼睛打量谢步晚。
    他的目光假如有实质,应当是染血的刀锋,冰冷锐利。它沿着谢步晚身体的轮廓滑过,准确地将他与他身周的空气、背景的监狱走廊剔离剥开,只留下谢步晚一人的剪影,落在七杀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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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步晚感觉,好像有什么冰凉无形的东西贴着自己身体擦过,下意识地捏紧了藏在袖中的笔芯。
    这种被肢解剖析的毛骨悚然感令他背脊颤栗,他这辈子从未离“危险”这个概念如此接近。
    七杀驻足在门口,看了他许久,忽然朝他轻笑一下。青年那双轮廓线刻薄的唇,即便是微笑,也带着少许漫不经心,有居高临下之意。
    “虽是不请而至……来者是客,我这里也许久没有陌生人造访过了。”七杀将宅门推开了,露出身后的院落,“你不想进来坐坐吗?”
    第9章v
    七杀身上,或许确实存在着某种能够蛊惑人心的病毒。
    谢步晚原本只是想来看七杀一眼就走。
    见过七杀本人,想法忽然换成了把笔芯还给他就走。
    然而,在收到七杀的亲口邀请之后,他的脑海中的念头,又变成了“我就进去坐一会儿,坐完了马上走”。
    七杀不愧为身负千万字血债的顶级文本犯,黑屋里独他一份的四合院牢房,那叫一个又大又豪华。谢步晚一眼望进去,竟然深不见底。
    高高的院墙上,伸进来几枝石榴花。红的像血,白的像麻,静静垂落在他们行经的道路两旁。看不清的漆黑枝叶拂过谢步晚肩头,让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抬头望向院墙的边缘,比划了一下,大约有两米来高。
    伫立在院墙之下,谢步晚忽然心生疑惑:就这么高的院墙,真能锁住像七杀这样的人吗?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七杀摘下墙上的油灯,将书桌上的蜡烛点燃。惶惶昏光仅将房间一小个角落照亮。
    谢步晚仰起头,在烛光的照明中,他分明能看见屋顶有电灯。
    他问七杀:“为什么不开灯?”
    “气氛。写作重要的是气氛,你要先沉浸到你准备刻画的环境中,才能抓住你打算塑造的环境有哪些突出的特征。”七杀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笑意诡谲,“文本不像影视和图形,能够直观地将事物表达给观看者。它的魅力就在于,先给予读者一个环境,然后激活人脑中无穷无尽的想像力。”
    “比起直观地告诉读者帷幕下发生了什么,我更喜欢做搭建舞台的人。让台下的观众走上去,自己在台上起舞。”
    谢步晚惊讶于七杀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显得他好正常。
    “你在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我早上已经告诉过你,我没病了。”七杀将手中的红灯笼悬挂在门边的置衣架上,走到烛影前坐下。
    他挽起袖子,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签字笔,开始在白纸上写字:“创作也是一个布置陷阱的过程。把即将看见你文本的读者当成你的猎物,猜测他们的口味,然后在你的文本上挂上诱饵,勾引他们一步步深入,然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知道我创作成就感最高的瞬间是什么时候吗?不是获奖,也不是数稿费。是看见读者被文本的陷阱中伤,痛哭流涕地高呼感同身受的时候……写小说有什么好玩的?读者才好玩!写小说玩的就是读者。”
    他轻笑起来,充满恶趣味地。
    即便说着这样让人拳头生硬的话,他俊美的容貌和挺秀的身姿,还是让听者无法纯粹地厌恶他,只能对他爱恨交加——尤其是谢步晚深知,说出这些话的人,的确拥有足以支撑他傲慢的才华。
    但谢步晚还是忍不住反驳他:“你怎么知道读者一定会顺着你安排的节奏走?万一人家早就有了心理预期,非要跟你反着来呢?”
    七杀朝他眨了眨眼,笑容狡黠:“是吗?那你今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让你来的?”
    谢步晚一时语塞:“我……”
    谢步晚深呼吸,然后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试图和一个神经病讲道理,你会被他绕进去的。
    他从袖子里抽出了白天七杀落在食堂的笔芯:“我是来给你笔芯的。”
    七杀听见这句话,惊讶地抬起头,旋即从容道:“谢谢,我也给你笔芯。”
    谢步晚再次感到无法和他脑回路接洽:“什么鬼,此笔芯非彼笔芯啊!”
    他觉得自己不宜在这里久留,快步走到桌前,将笔芯放在七杀桌上,就打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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