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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时间一到，等候多时的顾客蜂拥而入，场面一度失控。人群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钱婷婷见邱科长愣在原地，赶紧拿起大喇叭：“同志们请保持秩序，按顺序进场。违反规定者，将被取消参与资格！”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担心地看着场内的情况。两个大娘正在为一只暖水壶争得不可开交，眼看就要把东西摔坏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可是残次品特惠会上最抢手的商品之一。
钱婷婷再次举起手中的大喇叭，嗓音清亮地喊道：“各位乡亲们，今天的残次品特惠会货品充足，放心吧货源管够。每个人都能进场，都能买到心仪的商品，请不要拥挤，更不要抢！”
她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人群，又补充道：“再次强调，因抢夺造成物品损坏的，必须赔偿！”
这话一出，两个正在抢夺暖水壶的大娘立刻松开了手，像是被烫到一般。李冬梅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暖水壶收进了柜台。钱婷婷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开市没多久，就已经出现了好几起类似的纠纷。
门外的队伍依旧排得老长，蜿蜒得像条盘山公路。钱婷婷站在门口，看着那些焦急等待的面孔，心里不禁有些发堵。这些都是普通老百姓，能来这里买东西，就说明家里条件并不宽裕。
“婷婷，你看那边！”邱孙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钱婷婷循声望去，只见郭主任带着办公室的周副主任和孙副主任正从人群中挤过来。邱科长带着彭副科长和陈副科长，一溜小跑着迎了上去，那架势，活像是要去接皇亲国戚。
看着彭、陈二人脸上堆着的谄媚笑容，钱婷婷心里一阵烦躁。她现在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应付这些虚与委蛇。可偏偏这几个人堵在门口，后面的群众都进不来了。
“这些人...”钱婷婷咬了咬下唇，心里直犯嘀咕，有话不能进来说吗？非得在门口堵着。
她挤过人群，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郭主任，咱们还是进去说吧，外面排队的群众都等着呢。”
郭主任看到她，笑容满面：“钱副科长，今天这活动办得不错啊。群众这么热情，说明咱们这残次品特惠会很有意义。”
“是是是，您里面请。”钱婷婷一边应付，一边在心里暗暗着急。她看着门外那些焦急等待的面孔，恨不得把这些领导们直接请进去。
终于把领导们带进场内，门口的队伍总算又活络起来。钱婷婷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去处理其他事情，却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议论声。
“这不是你闺女吗？早上我看见她送你来着。”一个穿着褪色碎花布衣的妇女转头对沈红梅说道，“当干部的女儿，你还用得着排队啊？让她带你进去多好。”
谭雪竹和杨慧珍也投来期待的目光，眼神中带着几分羡慕。她们都是沈红梅的老姐妹，平日里没少听她夸自己的女儿。
沈红梅却是一脸正气：“那可不行！我们当干部家属的，必须要做好榜样。要是都走后门，这活动还有什么意义？我闺女说了，这是给全市老百姓谋福利的，不能搞特殊。”
那妇女听得目瞪口呆，还想说什么，却见几个穿中山装的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贸易处的领导听到这番对话，连连点头：“大姐说得对啊！你这觉悟就该给大家做个榜样。你闺女叫什么名字？”
沈红梅眼睛一亮，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我闺女叫钱婷婷，领导您夸她两句就行，可别在大会上表扬，我怕她骄傲。”
“哈哈，必须在会议点名夸奖，就该让大家学习！”领导笑呵呵地说完，又转身对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
等领导走后，沈红梅得意洋洋地嚼着青豌豆，看着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更是美滋滋的。那些原本还想走后门的人，此时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此时的钱婷婷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不知道是谁在念叨她。她正忙着指挥工作人员搬运新到的一批货物，汗水早已浸湿了后背。
“婷婷，你看这些东西怎么摆？”李冬梅抱着一堆搪瓷缸子过来问道。
钱婷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先按照大小分类，然后...”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几个黑市上的熟面孔挤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拿得满满当当，鬼鬼祟祟的样子格外引人注目。
“这些人是来进货的？”地鼠一脸懵地问道。他和王麻痞刚进门，就撞见了这一幕。
王麻痞不屑地撇嘴，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可当他抬头看见正在和贸易处领导说话的钱婷婷时，顿时瞪大了眼睛，仿佛见了鬼一般。
地鼠的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见了鬼似的，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张开嘴就要喊：“钱——”
“闭嘴！”王麻痞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手掌下传来地鼠温热的呼吸。他的手心沁出一层薄汗，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这初夏的闷热。
钱壮和独眼察觉到异样，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刹那间，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人群熙熙攘攘从他们身边经过，可他们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独眼使劲揉了揉眼睛，额头上的汗珠滑落，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那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正和领导说话的女人，不就是他们的钱姐吗？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些平日里高傲得很的百货商店售货员，此刻正恭敬地称呼她“钱副科长”，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供销社的干部？！
几个人站在残次品特惠会的中央，周围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有人在讨价还价，有人在挑挑拣拣，还有人抱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可这一切仿佛与他们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钱婷婷感受到几道灼热的视线，转头一看，正对上王麻痞几人复杂的目光。她的红唇微微勾起，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这下是真的被撞见了，不过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冲着他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让王麻痞心里一颤，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喃喃道：“这女人在威胁我们！”
耀子一脸困惑，他抓了抓头发：“哥，按理说该轮到我们拿捏她才对？这供销社干部竟敢下海倒腾，那些白面粉肯定是从供销社偷运出来的。要是我们告发她......”
“你懂个屁！”独眼一巴掌拍在耀子后脑勺上，压低声音怒斥道，“你看见那个小老头了吗？那可是巡查队的顶头上司，黑市活阎王！钱姐跟他称兄道弟的，要收拾咱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耀子吓得脸色发白，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躲在王麻痞身后瑟瑟发抖：“那、那咱们赶紧走吧......”
王麻痞心里也打鼓，目光在钱婷婷和公安局领导之间来回游移。他的手心全是汗，越想越觉得不妙。这钱婷婷，竟然是条潜伏在黑市的毒蛇！
钱壮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麻哥，咱们是不是被耍了？”
王麻痞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钱婷婷的背影。记忆中那个在黑市里笑靥如花的女人，此刻却穿着一身正经的工作服，举手投足间尽显官场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