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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德电池工厂项目说明会后的第三周,苏宁站在苏洋村外的山坡上,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
他望着脚下那片曾经熟悉的滩涂,如今已被推土机的履带碾出无数道伤痕。
那些深深的车辙印像一道道裂开的伤口,在连日的雨水冲刷下变成泥泞的沟壑,蜿蜒着伸向远方。
“董事长,环保局的批复还是没下来。”李文涛撑着黑伞走近。
他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早已沾满泥浆,笔挺的西装裤脚也溅满了泥点。
这位从洛杉矶总部跟来的项目总监脸上写满疲惫,“周副县长那边安排人传话,如今三都澳实业已经被勒令停产,但是对我们的电池项目很有兴趣,除非我们同意三都澳实业持股30%,否则......”
“哼!否则就让村民继续闹是吗?”苏宁冷笑一声,眼角挤出几道细纹。
“......”此时的李文涛也是感觉特别的憋屈,但是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无奈和憋屈。
其实在洛杉矶经商也是同样的情况,妥协仿佛成为了人类生活的真谛。
远处滩涂上,十几个村民正在拉横幅,白色的布条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为首的苏烈依旧是举着扩音喇叭喊话,声音被海风吹得支离破碎,只能隐约听到“污染”“黑心企业”几个词。
对于苏宁宣布的暂停项目毫不在意,好像不把这个项目搞黄绝对誓不罢休。
手机突然在西装内袋震动起来,苏宁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洛杉矶总部发来的季度财报。
永仁电子在美国市场的份额正在被韩国企业蚕食,新能源项目每延迟一天,就意味着数百万美元的研发成本沉没。
他深吸一口气,咸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某种腐烂的海藻气味。
回临时办公室的路上,苏宁的黑色奔驰被一群举着牌子的村民拦住了去路。
那些粗糙的木牌上贴着触目惊心的照片......
成堆的死鱼、外壳畸形的海蛎、皮肤溃烂的孩子,旁边用红漆写着“外资企业滚出去”几个大字,油漆顺着木板纹理流淌下来,像极了鲜血。
“阿宁!”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大男子拍打着车窗,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
苏宁认出了这是童年的玩伴和好大哥苏烈,只是那张曾经阳光的脸现在写满了愤怒。
“你看看这些!你们厂还没建就有老板来收购滩涂,价格压得比白菜还低!”
苏宁摇下车窗,海风裹着腥味猛地灌进来,让他不由得眯起眼睛:“烈哥,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我们的技术根本不会......”
“谁信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渔民挤过来,唾沫星子溅在苏宁脸上。
老人身上的鱼腥味混合着劣质烟草的气息令人作呕。
“周老板说了,你们美国人就会骗人!我儿子在福鼎打工的电池厂,去年查出白血病!”
“陈伯,你们宁愿信任那个姓周的,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子侄吗?”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在美国这些年都学了什么?”
“
苏宁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认得这个老人,是村里最会晒海带的陈伯,小时候经常给他们家送海带和紫菜。
现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正愤怒地摇晃着他的车门,指缝里还残留着海蛎壳留下的黑色污渍。
人群越聚越多,不知谁扔了个海蛎壳,“砰”的一声在挡风玻璃上砸出蛛网状的裂痕。
司机慌忙倒车,后视镜里,苏烈举着喇叭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像根刺深深扎在苏宁眼底。
当夜,宁德市政府的协调会开到凌晨两点。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周副县长打着官腔,强调“群众利益无小事”;环保局长翻着永远看不完的材料,眼镜片反射着冷光;而村民代表根本就是拒绝出席。
只有苏明德默默坐在角落,面前的白瓷杯里的茶叶沉了又浮,早已没了颜色。
“爸,您先回去休息吧。又不是什么关乎于生死的大事。”会议间隙,苏宁蹲在父亲身边轻声说。
他注意到父亲的白发又多了,眼角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
苏明德摇摇头,从那个用了二十年的旧皮包里取出个牛皮纸信封:“这是苏洋村二十七户村民的联名信,按了手印的。”
老人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信封,指关节因常年劳作而肿大变形,“阿烈那孩子....……太着急了。”
信封里除了联名信,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十五岁的苏宁和十八岁的苏烈在滩涂上挖蛤蜊,两个泥猴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照片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日期:1985年7月。
那时的滩涂上满是跳跳鱼和招潮蟹,夕阳把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次日清晨,暴雨如注。
苏宁冒雨来到苏烈家,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