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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许久,最终提笔写下一道命令:“即刻封锁区域,召集月璃与陈砚会商,不得擅入,不得镇压,只准观察、记录、倾听。”
他知道,有些伤口愈合得太快,未必是真的痊愈,而是被强行掩盖。真正的宽恕,不该回避黑暗,而应敢于直视它的眼睛。
数日后,三人齐聚于那片焦土之上。
月璃手持引梦灯,闭目感应片刻,忽然睁开双眼,神色凝重:“这里有太多未说完的话,太多未流完的泪。他们的恨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对整个时代的控诉??为什么善者早亡,恶者逍遥?为什么忠义换来背叛,仁慈反遭践踏?”
陈砚蹲在地上,用手拨开一层灰烬,从中拾起一块碎陶片,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我不想当鬼,我想回家。”
他鼻子一酸,低声道:“这些人不是不想放下,是没人给他们机会说‘我错了’。我们建了这么多灯,传了这么多道,可有没有一盏灯,是专门为死者点亮的?”
月璃眸光微闪,忽而起身,将引梦灯高高举起,朗声道:“若有亡魂尚存执念,请随此光入梦,说出你们最后的愿望。若人间尚有一丝良知,必不负尔等所托。”
话音落下,天地骤寒。
风起了,带着呜咽般的回响。地面裂隙中浮现出无数虚影,男女老少,衣衫褴褛,有的浑身带伤,有的颈悬枷锁。他们不攻击,不咆哮,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穿透时空,落在眼前三人身上。
第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是个少年,胸口插着一支箭。他开口时声音虚弱如风中残烛:“我叫阿澈,十五岁参军,死于内乱混战。我不恨敌人,只恨那天下令冲锋的将军说‘死了算光荣’,可我的娘亲只知道我再也不会回家吃饭……我想让她知道,我不是不怕,我只是不敢退。”
第二人是个女子,双手被铁链锁住:“我是医女苏萝,因救治叛军家属被定为同谋。行刑前他们逼我喝毒药,让我亲眼看着自己皮肤一块块腐烂。我不求复仇,只问一句:当律法变成屠刀,谁来保护无辜?”
第三人是个老人,抱着一个破布包裹:“这是我孙子,饿死在逃荒路上。我把他埋了,可每晚都梦见他在哭。我想求一盏灯,照着他走完最后一段路,让他别那么冷。”
一道道声音响起,如同潮水拍岸,永不止息。
乔武功双膝跪地,摘下头盔,重重磕下三个响头:“诸位前辈,晚辈无能,迟了三十年才听见你们的声音。今日我在此立誓:自即日起,每年冬至,设‘无名祭’,专为天下无碑之魂点灯招魂,不论身份,不论过往,只问一句??你是否还想被人记得?”
陈砚当即取出随身携带的灯种,在焦土中央挖坑埋下,点燃。火焰初起微弱,但随着亡魂们的注视,竟越燃越旺,直至形成一片幽蓝的灯林。
月璃则取出一卷玉简,将其悬于空中,运功催动月华注入其中:“我将以魂识为笔,录下每一位的遗言,永存海底灯林之下。若有后人质疑宽恕的意义,便让他们来此聆听??这才是我们付出代价换来的真理。”
那一夜,整片大地都在发光。
消息传开后,各地纷纷响应。南疆设立“无声祠”,供奉那些死于沉默压迫者的牌位;中州重建“悔堂”,允许官员公开忏悔执政失误;就连一向封闭的玄机阁也破例开放典籍库,将百年来被删改的历史真相公之于众。
然而,就在这片光明蓬勃生长之际,一道阴影悄然浮现。
某夜,昭宁正在灯下誊抄新一批遗愿录,忽觉窗外有异。抬头望去,只见一轮血月高悬,映得纸页泛红。她心头一凛,连忙取出林寒留下的那盏纸灯??本该温润如初的灯火,此刻竟微微闪烁,灯芯处浮现出一行细小符文:
**“门启之后,非终非始;光生之处,亦藏暗籽。”**
她猛地站起,翻遍所有典籍,终于在一本残破的《提灯录?外篇》中找到一段失传记载:“千灯归一之时,心灯之力达至巅峰,然亦将引发‘镜渊反噬’??即世间所有光明汇聚之刻,必将催生一扇对应的暗门,藏匿所有被净化的负面情绪与执念,若无人看守,终将溃决成灾。”
她顿时明白:那扇光之门的背后不仅是星辰,还有一道尚未显现的“暗渊”。而厉焚当年掷出的那盏灯,之所以能令刺客顿悟,并非单纯唤醒记忆,实则是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自我否定”之力??那是暗渊的第一缕气息。
她立即传讯四方,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三日后,圣岳旧祭坛再度聚首。昔日主持大典的七十二长老已有半数辞世,新人接替,却仍怀着敬畏之心聆听昭宁讲述“镜渊”之危。
“我们必须选出一人,自愿进入暗渊,成为守门人。”她说,“不是镇压,不是消灭,而是陪伴、倾听、接纳那些无法融入光明的情绪。只有如此,平衡方可维持。”
众人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