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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出身如何?
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之女,若非陛下恩宠,焉有今日?
而她乃太傅嫡女,自幼熟读诗书,通晓政务。
若连这点宫务都处置不好,反被皇贵妃比了下去,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届时,旁人会如何议论?
只会说庄家教女无方,空有门第,却连个小官之女都不如。
刚刚那番话,与其说是说给若离听,不如说是庄贵妃在告诫自己。
皇贵妃这一手既是刁难,也是试探。
她绝不能露怯,更不能认输!
“命人去内务府,将去岁、前岁春秋两季各宫份例明细,尤其是涉及花卉用度的,全部找出来。”
庄贵妃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还有内务府那些经年的老管事,哪些是趋炎附势的,哪些是真正能做事的,都给本宫细细摸清楚。”
“皇贵妃既将这难题抛了过来,本宫偏要做得滴水不漏,让她无话可说!”
若离恭敬道:“是!”
肩舆平稳前行,庄贵妃挺直了背脊,目光望向长春宫的方向。
她温婉的眉宇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斗志。
她倒要看看,钟粹宫那位的皇贵妃之位,究竟是不是真如铁桶一般,毫无破绽。
而自己这个太傅之女,是否真比不上沈知念。
……
水溪阁内室。
门窗紧闭,烛火将春贵人美艳却透着算计的脸,映照得一片阴沉。
她斜倚在软枕上,一只手地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眼神十分冰冷。
这副样子,和在外人面前恃宠而骄的蠢钝模样,判若两人。
“想要扳倒庄贵妃……”
春贵人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理智地分析道:“不能是她故意谋害本小主腹中的孩子,那就太假了。”
“她高居贵妃之位,陛下正倚重庄太傅,而本小主算什么?在她们眼中,只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异域贡品,就算生下皇子,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庄贵妃有什么理由,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害本小主?这理由站不住脚,陛下也不会信。”
迎香跪坐在脚踏上,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小主说得是。”
“若无十足动机,咱们就算豁出一切去攀咬,只怕不仅伤不了庄贵妃分毫。反而会被她反咬一口,说咱们构陷高位妃嫔。”
“那才是灭顶之灾!”
春贵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对迎香能想到这一层颇为满意。
她微微前倾身子,压低了声音:“所以,庄贵妃不能是‘故意’,而得是‘无心之失’。”
迎香一怔:“无心之失?”
“没错。”
春贵人嘴角的冷笑加深了一些:“庄贵妃不是刚得了协理六宫之权,正想大展拳脚,做出些成绩给人看吗?那咱们就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若是在她经办的事务上,出了那么点微不足道的纰漏,而本小主又‘恰巧’经过,受了冲撞,以致皇嗣不保……”
“你说,这该算在谁的头上?”
说到这里,春贵人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无心之失,也是失,同样是导致皇嗣不保的大罪!”
“此等效果,虽不如故意谋害来得猛烈,但足以让庄贵妃刚坐上去的贵妃之位,摇摇欲坠!”
“陛下再倚重庄太傅,难道还能对一个无能到,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致损了他子嗣的女人,继续保持信任和尊重?”
“庄家的满门清誉,也要跟着蒙尘。”
迎香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小主英明!”
“如此一来,合情合理!”
“庄贵妃新官上任,根基未稳,最怕的就是出错。”
“若是她经办的事务出了岔子,冲撞了您的胎气……任谁都会觉得是她能力不济,疏忽大意所致。”
“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主仆二人越说,越觉得此计可行。
两人的脑袋凑得更近,声音也压得更低,开始细细谋划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出现意外的细节。
务必确保将所有嫌疑,都牢牢钉死在庄贵妃身上!
……
钟粹宫。
小明子垂着脑袋,低声将盯梢水溪阁的最新发现一一禀报:“……春贵人近日常打发迎香,似有若无地探听各处分派的事务,尤其关注哪些是经由庄贵妃娘娘之手经办的。”
“奴才瞧着,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沈知念抬起眼,瞬间便看透了春贵人看似寻常的打听背后,隐藏的毒计。
一旁的芙蕖反应极快,倒吸一口凉气,道:“娘娘,春贵人莫非是想用肚子里的孩子,去构陷庄贵妃?!”
这个念头太过骇人,以至于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菡萏更是下意识地捂住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惧:“那……那可是她的亲骨肉啊!虎毒尚不食子,她……她怎么敢?!”
“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心肠,竟歹毒至此!”
沈知念听着两人的话,脸上并无太多波澜。
她两世为人,见过的阴私、龌龊,远比菡萏和芙蕖多得多。
起初那一丝诧异过后,沈知念心中便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了然。
她曾说过会在深宫守住最后一分底线,绝不对孕妇与孩童下手。
这话她记着,也守着。
但这绝不代表,沈知念会去做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春贵人自己都不将腹中的孩子视为骨血,只当作陷害他人的筹码。沈知念就算知道这件事了,也不会上赶着去替春贵人保全。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注定是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从春贵人选择走上这条路开始,便已无可挽回。
此事关乎皇嗣,干系重大,沈知念也不打算推波助澜。
若是被帝王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捕捉到蛛丝马迹。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她不会将自己陷入险境。
沈知念语气淡漠道:“小明子。”
“奴才在。”
“给本宫盯紧了水溪阁和长春宫。她们要如何斗,是她们的事。”
沈知念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只有冷静和权衡:“你只需确保一件事,无论她们闹出多大的动静,这把火,绝不能烧到钟粹宫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