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落叶之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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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真。”叶落之品味道:“其实都很清可,又觉得渺远深刻,是很好的名字。”
    蓝合真掩嘴笑道:“那你的名字又怎样?叶落之,叶落之,多伤感?哦,对了,还有你那《落叶经》,看起来像在狡辩。”
    叶落之轻轻一笑道:“佛经道典,本来就都是狡辩。道理原是可以说明白,偏偏点到为止,弄得玄之又玄,但也唯有这样,才能让更多不同类型的人共鸣。这就叫做‘言而不尽其详,余音绕梁三日’。”
    蓝合真轻嗔道:“没听说过。就你这杜撰经书,想必那些什么‘就叫做’,也都是杜撰来的。”
    叶落之被道破玄机,实则心中欢喜,又接回最初的话题:“你还没说,这经写得怎样?”
    “我没明白,最后为何是‘清风曰’。”蓝合真一眨眼睛。
    “有道是‘疾风知劲草’,我这‘清风知落叶’,难道就不可以?”叶落之故作惊奇。
    “呃。”蓝合真无言以对,你问他不明白的事情,他对你说答案就是这样,反过来问你为什么不行。这,如果你能答得出,还需要问吗?蓝合真无可奈何,妥协道:“好吧。我想知道,这里的落叶,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心中充满期待。
    叶落之模棱两可道:“每个人心目中都是不同的,如果说清楚了,也就不足玩味了。因此,也不一定需要什么特殊含义。它只是一个容器,装载不同的心灵。”
    这显然不是蓝合真想要的答案,追问道:“那你心目中的含义呢?落叶在你心目中象征什么?”
    叶落之道:“从意象来说,叶子由绿而黄,由荣而衰,由嫩而熟,由生而死;落叶归根,又延续着相生、哺育、回报的道理;若再牵扯到人生四季什么的……我觉得,说到象征,真的可以有太多的意义。这些意义确定了,‘枯’字也才能落实。”又虚晃一枪!
    “我知道。”蓝合真有点焦急道:“那你说说你感触最深的,具体点。”
    “很难说。”叶落之甚感为难。
    “找一两个说具体点就好。”蓝合真不依不饶。
    叶落之无奈,想了想道:“我的名字是父亲起的,落叶,或可以是活着的人,对于死者思念的一种寄托。带有绵长哀伤的落寞,枯了,又像心死,但又似清净。总之,不像佛家的空相,不像世俗的****,如果要用两个字来形容,不妨叫‘清殇’。清殇者,将枯未枯,因此可荣可败,不仅仅自己看来,就是外人,也是如此。”
    蓝合真若有所悟道:“后面这点,大概就是最后那八个字——落叶枯否,自在人心。看似不可勉强,实则可以勉强,若说真要勉强,又未必勉强得来。自在人心,看似清静无为,其实此心、彼心、时、势、运、命,都是能够左右,但又很容易错位。对吧?”
    蓦地,一股淡淡的哀伤从叶落之心头冉冉升起,直逼到眼帘、脑际。那汨汨的清流,又浇灌到他枯萎的心田。他总对自己说,他本是个不值得任何人用心的人。这不是自卑,反过来,也正说明,任何人同样不值得他去用心。是没有遇到心目中的姑射神人,还是出于先知,认为一切只会是悲难的下场?世间哪来的姑射神人?梦幻与现实,要如何把握?正因为太期待其中的美好,才会过分地排斥;正因为太过善良,唯恐不小心伤到别人,才不敢去尝试。活在梦中吧,现实,他知道,最终不过是一首《白头吟》而已。
    叶落之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冲蓝合真解意一笑。但刚才他那神思不属的样子,早已落在人家的眼里。
    “你难道不知道,欧阳姑娘其实很喜欢你。”
    不知为何,蓝合真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叶落之苦笑道:“我配不上她。”
    “是么?”蓝合真幽叹道:“名利、地位、权势,你真会看重?只怕是觉得,她配不上你吧?”
    叶落之自嘲道:“既然你知道我并不看重这些,为何认为我会看重配不配的问题?人与人,有多大的区别?实物,就比不上精神层次?其实,在我看来,一切虚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愿不愿意接纳而已。”希望她懂,但其实蓝合真并不太懂。
    “难道,”蓝合真有点难过道:“你对任何东西,都是这么冷淡?”
    “不知淡,焉知浓?”
    “此话怎讲?”
    叶落之一笑道:“夫妻之恩浓似蜜。最初,双方都要轰轰烈烈,非惊天动地不足以表达彼此的爱恋;以为可以同生同死,不离不弃。乐府《饶歌》曰:‘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对其中心境的摹写,无出其右。但是,此去三年五载,彼此熟视无睹,心中安惬,如何?江河日下,其势不能挽矣!期盼永恒的人,从不知永恒为何物,永远也得不到永恒。这便是浓,恨不能将心和盘托出,恨不能形神俱灭。”一顿,哂笑道:“然而,这真的是浓吗?”
    蓝合真脸色微沉道:“那淡呢?”
    叶落之遥望远方,轻叹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只有将思念沉积内心,如履薄冰,而又淡如云烟,才能细水长流。东坡‘十年生死两茫茫’,放翁‘疑是惊鸿照影来’,大概只有活着的人,对死者的相思,才深得此中三昧。知道了淡,才有那渺远难断的痛。这是一种心死,伯牙断琴谢知音,一时的迸发,都来自往日清幽的思念。形死,凡尘之情;心死,‘半缘修道半缘君’,无须相亲,只有神交,这种淡淡的哀思,才最深沉,也最久远。”
    蓝合真深深一叹,唱道:“东风幸,黄叶薄。云卷处去漂泊!晴时淡,雨便浓。”想了一想,“老阿婆,浅见得、何须要哆嗦?”(作者按:元曲偏口语化,可添字,为了气势和平仄,“去”、“要”二字作助动乃添。)
    虽是凄怆怨慕的商调,但叶落之仍是不觉失笑。这般陶写冷笑的曲词,分明是越调才好。内中深意,又岂有不知?暗叹:“这曲《梧叶儿》,又名《知秋令》,分明说我薄幸人,反倒强说浓淡。唉,问世间情为何物?不知云淡风轻深无度,只知山盟海誓薄如纸,难道只有姑射神人,才解我这般心思?”不知因何,竟又念起慕容云衣其人,那淡淡印痕,便如《洛神赋》中的凌波仙子。
    屋外,劲风肆虐,吹落一片黄叶,其间云烟飘渺,竟似诉不尽的淡淡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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