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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挥刀。正因为人间没有神,我们才必须彼此守护。”
龙妍儿跃至他身旁,玉簪微闪,香囊绽出幽蓝火焰:“泼刀行者,从不问天意,只问良心。”
“那就让我看看。”那神影终于变色,“你们如何斩断无形之丝!”
刹那间,整座扬州城化作巨茧。
天空垂下万丈银丝,地面升起层层茧膜,所有停滞的人影都被裹入其中,形成一座浩瀚无比的“心茧大阵”。而在每一片茧壳之内,皆映出一人最深的渴望??病者见亲人复活,贫者见黄金满仓,孤者见挚爱归来……
幻境即信仰。
而信仰,正是她的力量源泉。
张天只觉识海震荡,眼前景象飞速变幻:母亲站在桑林中对他微笑,父亲拍着他肩膀说“张家好儿郎”,就连早已消散的素娥也出现在云端,向他伸出手:“孩子,放下刀,轮回已尽,该歇息了……”
他的心跳慢了下来。
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即将沉沦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童音:
“张叔叔,这是我养的第一批蚕吐的丝,送给你。”
那根丝线,在他掌心滚烫如火。
“我不是为了谁而战。”他咬破舌尖,逼出最后一丝清明,“我是为了不让下一个孩子,把第一根丝送给一个死去的英雄。”
断尘剑高举,剑柄上的赎罪之帛迎风展开,洒出点点白光。那些光芒化作羽蝶,撞向四周茧壳。每一只触碰到光羽的人,脸上梦境瞬间碎裂,露出痛苦却真实的表情。
“醒来!”张天怒吼,“你们跪拜的神,吃的是你们的眼泪!穿的是你们的骨头!信她,只会再入轮回!”
与此同时,龙妍儿结印于胸前,以苗疆秘法引动?瓠战神残魂,周身燃起赤焰。她纵身一跃,冲入高空丝网,手中玉簪化为长刃,专挑那些连接人心与神影的主丝斩去。
一根、两根、十根……
每当一根丝断裂,那神影便剧烈颤抖一次。
“不可能!”她嘶吼,“凡人怎敢斩断天命之线!”
“不是天命。”沙外飞的声音突兀响起。只见他浑身浴血,扛着泼风刀从虚空中劈出一条路来,“是老子一刀刀砍出来的活路!”
原来早在数日前,他便察觉民间异象频生,梦境过于相似,便独自追查至一处地下祠堂,发现数百村民集体昏睡,脑后生出细丝连接墙壁上的伪神像。他拼死焚毁神像,却被残留神念打入时空裂隙,一路挣扎至此。
“还有我。”李衍的身影浮现,怀中小捷紧抱着一卷《实织录》,“我们教百姓识字、记名、立碑,就是为了这一刻??当他们知道自己的祖母也曾织出云霞锦,就不会再觉得神迹不可企及!”
更多身影陆续出现:刘芝魁拄杖而来,身后跟着三十六县自愿拆庙的乡老;织坊女工们手牵手围成圆阵,齐声吟唱古老的蚕歌;甚至连早已隐退的老道士也背着经箱赶来,当众撕毁《归真经》,怒斥其为“欺世邪典”!
“你输了。”张天步步逼近,“你以为信仰是你赐予的?不,它从来都是人给的。而现在,人收回了。”
那神影发出凄厉尖啸,整个心茧大阵剧烈震颤。她试图重组丝线,却发现无论怎么编织,都无法再唤起真正的敬畏??因为触碰赎罪之帛的人,心中已种下“不信”的种子。
“我不甘心……我本该永生……”
“你从未活过。”龙妍儿冷冷道,“你只是寄生在恐惧上的怪物。”
张天举起断尘,剑尖直指那最后残影:“这一刀,不为封印,不为轮回,只为告诉后来者??神若不仁,人人皆可持刀。”
剑落。
无声无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天地变色的异象。
只有一根贯穿天地的丝线,从中断裂。
然后,是第二根。
第三根。
直至千万丝齐断,如雪崩般簌簌坠落,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时间恢复流动。
雨继续下。
孩童手中的糖葫芦掉了下来,老妪惊呼着去捡,学堂里读书声再度响起。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唯有张天单膝跪地,嘴角溢血。他的魂魄因强行穿越时间夹层而濒临溃散,断尘剑嗡鸣不止,似在哀鸣主人将逝。
龙妍儿扶住他,声音罕见地颤抖:“撑住……你还不能走。”
“没事。”他笑了笑,望着街角那个递丝的孩子正蹦跳着跑回家,“你看,他们都醒了。”
三天后,山野之间。
一座新坟立于桑林深处,碑上无名,仅刻一把简笔刀形。周围摆满洁白蚕茧,象征洁净与新生。
众人默立良久。
沙外飞往坟前倒了一碗酒:“兄弟,等你回来喝酒。”
李衍将《实织录》放入墓穴:“你没完成的事,我们会接着干。”
龙妍儿摘下发间玉簪,插在碑侧:“?瓠战神传承,从此不再只为复仇。它属于每一个不愿蒙昧的人。”
忽然,坟土微动。
一道极淡的光影从地下升起,依稀是张天的模样,却通体透明,宛若魂归之前最后的显化。
“我没走。”他说,“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在每一架重新响起的织机声里,在每一块新立的实织碑上,在每一个敢于说‘我不信’的唇齿之间……我都还在。”
龙妍儿仰头看他,眼中含泪却不肯落:“那你还会回来吗?”
光影摇头,又点头。
“当我再次握住断尘的时候。”
话音散去,光亦消隐。
十年之后。
江南春色依旧,桑林连绵如海。新的传说在民间流传:每当有地方企图重建蚕神庙,夜半必闻刀啸破空,次日庙基自焚,神像裂开,内里爬出无数白蚕,啃食香火木料,直至片瓦不存。
人们称那为“泼刀行者巡界”。
而在西北荒漠边缘,一座破败驿站中,一名旅人拾起埋于沙中的青铜短刀。刀身锈迹斑斑,唯有一处铭文清晰可见??
“断尘”。
他拔刀出鞘,夕阳映照下,刃口寒光一闪,竟照出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怔住。
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宛如披甲。
远处沙丘之上,隐约可见一行足迹,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就像一把正在慢慢磨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