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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2:00◇
月亮又一次穿过深浓夜色中暗沉的雾气,渐渐从天空角落坠下,像是司掌夜色的神祇如期呼唤他的醒来。
——这景象,秋村雅各曾许多次见到,唯独不曾想见,在作为圣杯战争的决斗场的罗马,会再度眼见。
晦暗的光线在室内稀薄地聚集起来,雅各轻轻摆首,竭力从贫血的眩晕中挣脱出来。室内陌生的陈设让他辨认身处位置的难度增大了不少:他只得从梦境与清醒时分之间的凌乱的回忆中,慢慢整理出一道僻静的小径来,方才回想起一些段落。
这是戈尔德鲁夫·穆吉克,那个已经失去了从者的男人的居所。出于他在魔术师身上几乎闻所未闻的善意,戈尔德鲁夫将自己的居所作为庇护所,接纳了一度结盟的盟友们。
……真是个附庸风雅的男人。赤足踏在柔软、一尘不染的羊毛地毯上,雅各低头抚摸着摆放在房间中央的一座雕花钢琴。
泛着柔和的珠母贝色泽的谱架上并未摆放琴谱,象牙色的琴键显然年代久远了,却被保养得很好,仿佛不曾留下任何污损的痕迹。这大概并不是因为业主对这门技艺兴味索然;他自认多少了解这类上位者的心态,这样想着,他情不自禁地把手指触及了黑白交替的琴键表面。
有点让他想到了那座已经再也不会见到的博古架。回想起东京的居所,分明只是几天过去,却仿佛已经阔别了一生那么长。
碎屑般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在视线中聚形。他想起在昏迷过去之前怒不可遏地盯住他的从者。他此时如同站在接近终点的位置向前回望行进轨迹的观察者,倒放的每一幕都有些荒诞的抽离感。仿佛这并非他亲身经历,仿佛踏下每一步留下印记的也并非自己。
他看到与白色巨婴遥遥相对的、体型悬殊的自己的身影,与其后驾驶着太阳船、视线始终未从自己身上移开的哈特谢普苏特。
再稍往前些,是握住了琥珀模样的遗物、站立在召唤阵前的自己。那是与今夜相仿的夜晚,湿冷的雾气从地面升起,他站在林立的墓碑间,却只觉这氛围无比亲切。他的血液从地表渗下,奔涌入地脉,如此才召来了来之不易的英灵。
越往前的回忆便越不堪、越破碎而失去色彩。卡耐基·阿其波卢德散发着醇酒和遮挡不住的腐朽气息靠近的阴影、被孤儿院中的孩子们包围起来时手足无措的恐惧感、母亲失去神采的眼睛、身着军装的金发男人轻佻的唇角——
思维戛然而止,剧烈的头痛侵袭而来。他用一只手用力撑住额头,闭眼抵挡,另一只手用力捶向面前最近能够得着的方向——一串杂乱的音符迸发而出。
“你曾经学过这门乐器吗?”微带笑意的慵懒嗓音,从近在咫尺的背后传来。
……痛苦的感受如海潮那般,在涨涌后便缓缓退去。然而那是因为他足以抵御,还是因为她的到来,秋村雅各不得而知。
他没有回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并不曾。我没能在过去学会除了圣经、蹩脚的魔术、以及用最下等的方式取悦他人以外的任何其他技艺,法老陛下。”他轻声说着,慢慢止住了颤抖的手指,在琴键上再次用力按下,随意地滑动过去——于是庞然巨物以一串曲不成调的琶音低声回应。
“余想那也不是你的问题——况且,至少你口中的蹩脚能力,已经让不止一人在今天的下午免于死于非命。”Rider悄无声息地扭过身,变成倚坐在钢琴一侧的姿势,十分凑巧地挡住了装饰着彩绘玻璃的窗户,恰恰将最后一点冷淡的月光掩在了身后。
没有疑问,没有嗔怪,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的推搡感——似乎她,哈特谢普苏特,早已明晰了所有他羞于启齿的旧事,就如同他也已经看到了属于她的、已经盖棺论定的故国回忆。
他看向哈特谢普苏特的背后。他究竟沉睡了多久?月亮的位置似乎在提醒他依稀可辨的答案。哈特谢普苏特的手背也浮出了鲜红的纹路。
“令咒”。被赋予了御主们的绝对大权,尽管所知不多,他至少也了解这本是只有依旧行走于常世的现今人类才会具有的标志。然而哈特谢普苏特,在短短的时间中,仿佛毫不困难地将之收入囊中。
倘若他是寻常的魔术使,譬如卡耐基·阿其波卢德那样,或许便应该品尝到挫败、乃至嫉妒的情绪。他尝试着诘问自己,却毫无这样的征兆。
仿佛哈特谢普苏特本应如此,理所应当。而他才是偶然误入了错误世界的局外人。事实上或许本就是这样,他想起梦境中的最后定格——
毫无迷惘地昂首步向冥世的,属于哈特谢普苏特的故事谢幕。公元前1458年的悲欢只属于她,或许还属于森穆特和妮斐鲁碧提——那两个名字,他或许再也不会忘掉。
而秋村雅各呢?从未被以“御主”相称的,似乎时间永远地停留在了六岁或是十九岁的蹩脚死灵魔术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