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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宁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问题是，贵厂已经连续六个季度亏损。按照政策，我们不可能继续给这样的企业放贷。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两人之间的办公桌上。
秦浩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雅的银戒指，忽然想起听人说过，这位林主任是沈氏集团沈默然的妻子。
林主任，秦浩突然压低声音，如果我猜得没错，沈氏集团正在通过你们银行施压，想逼我们关门，是不是？
林洛宁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秦厂长，银行贷款只看企业经营状况，不涉及个人恩怨。
是吗？秦浩冷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那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申请进口岛方生产设备的信用证，会被贵行以风险过高为由驳回，而沈氏集团同期申请的更大额度的信用证却顺利获批？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洛宁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秦厂长，我今天只是来通知还款事宜。如果您有其他疑问，可以向总行投诉。
她转身要走，秦浩突然说：林主任，您知道沈默然为了垄断市场，这些年搞垮了多少家小厂吗？
林洛宁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秦浩重重坐回椅子上，感觉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窗外传来工人们下班的喧闹声，他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半了。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抓起听筒。
老秦！我找到门路了！电话那头是王建国兴奋的声音，我在深城认识了个港商，能搞到岛方村田公司的二手生产线，价格只有新设备的三分之一！
秦浩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可靠吗？
绝对可靠！我在电子展上认识的，他手里正好有一批去年淘汰的设备，成色很新。老秦，有了这套设备，我们就能生产精密电阻了，沈氏那帮孙子绝对竞争不过我们！
秦浩的手指紧紧攥着电话线：多少钱？
全套要八十万，包括技术培训。
这个数字让秦浩倒吸一口凉气。厂里账上现在连八万都拿不出来，更别说八十万了。
老秦，机会难得啊！这批设备一转手就能赚一倍，那港商是急着回款才低价处理的。王建国急切地说，要不咱们先付个定金？
秦浩咬了咬牙：你先回来，我们商量商量。
挂断电话，秦浩走到窗前。夕阳把工厂的院子染成橘红色，几个下班的工人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这个厂是他父亲留下的，八十年代初从街道小厂改制过来，曾经红火过一阵子。但随着外资进入和国企改革，像他们这样技术落后的小厂越来越难生存。
而沈默然的沈氏集团，凭借与政府的关系和雄厚的资金，正在迅速吞并整个华东地区的电子元件市场。
不能坐以待毙。秦浩自言自语道。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张房产证——这是他在市中心唯一的一套两居室，是结婚时父亲给的。
第二天一早，秦浩就去了市里的信托公司。三天后，他用房产抵押来的三十万，加上从亲戚朋友那里东拼西凑的二十万，汇给了王建国联系的港商。
设备到货那天，全厂工人都围在仓库门口。当集装箱打开，露出那些锃亮的岛方机器时，连最老练的赵德全都瞪大了眼睛。
乖乖，这机器比咱们的先进二十年不止啊！赵德全抚摸着机器光滑的外壳，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王建国已经连夜研读了随设备带来的日文手册，他兴奋地向工人们讲解：这是全自动绕线机，精度能达到0.1%，还有这个，真空镀膜设备，咱们以后能做金属膜电阻了！
秦浩看着工人们脸上久违的笑容，心里却绷着一根弦。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设备安装调试花了整整两周。这期间，秦浩几乎住在了工厂，和王建国一起研究每台机器的操作。为了节省开支，他辞退了厂里三分之一的工人，只留下十几个技术骨干。
五月中旬，第一批样品终于下线。秦浩亲自带着样品去了沪地，找到之前合作过的外贸公司。
老秦，你这电阻参数不错啊！外贸公司的李经理拿着测试报告，惊讶地说，比沈氏的同类产品精度还高，温度系数也控制得很好。
秦浩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李经理，价格我可以比沈氏低15%，首批订单我可以预付30%的保证金。
李经理沉吟片刻：这样，我先订五万只，如果质量稳定，后续可以考虑长期合作。
拿到订单回到厂里，秦浩立即召开全厂动员会。工人们听说拿到了外贸订单，个个摩拳擦掌。那段时间，工厂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赶工。
然而好景不长。六月初，就在第一批货即将交付的前一周，王建国慌慌张张地找到秦浩：老秦，出大事了！咱们订的铜箔到不了货了！
怎么回事？不是上周就说发货了吗？秦浩心里一沉。
刚接到铜材厂电话，说他们的原料供应出了问题，至少要推迟一个月交货。王建国急得直搓手，没有铜箔，咱们的金属膜电阻根本做不出来啊！
秦浩立刻给铜材厂的马厂长打电话，对方支支吾吾，最后才透露实情：秦厂长，不是我不讲信用，是有人打了招呼......唉，你也别问了，这单生意我做不了。
放下电话，秦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太清楚这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当天晚上，秦浩独自一人来到市中心的蓝天大酒店。通过一个老同学的关系，他知道沈默然每周三晚上都会在这里宴请客户。
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秦浩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等了将近两小时，终于看到沈默然从电梯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