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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中立,府学院的钟声铛铛敲响,惊散了满堂的倦意。
数百位秀才们如大梦初醒,纷纷搁笔起身,有的揉着酸涩的双眼,有的伸着僵硬的腰背,三三两两往食堂走去。
廊下脚步声杂沓,青衫浮动,间或夹杂着几声低语。
有人仍念念不忘方才的课业,摇头晃脑地吟诵着未竟的词;
有人则已迫不及待地讨论起今日的饭食,言语间满是饥肠辘辘的期盼。
江州府院的午食向来丰盛,今日新秀才入学,更是格外精致。
灶间热气蒸腾,阵阵鲜香早已飘散至廊下,引得众秀才腹中馋虫蠢动。
松鼠鳜鱼金黄酥脆,浇着琥珀色的糖醋汁;东坡肉红亮油润,肥瘦相间的肉块在青瓷碗中微微颤动;龙井虾仁碧绿清透,茶香混着虾鲜,光是闻着便觉口舌生津。
另有翡翠玉羹汤莹润如玉,鲫鱼汤奶白浓醇,几样时令小菜点缀其间。
众秀才学子们围坐方桌,箸筷交错间,连素日最矜持的秀才韩玉圭也不免多添了半碗饭。
堂中咀嚼声丶谈笑声混作一团,倒比晨间的词课,更显生气勃勃。
「江兄,下午选修,不知你选?」
韩玉圭搁下竹箸,目光越过满桌珍馐,落在对面正细品龙井虾仁的江行舟身上。
下午,新晋秀才们皆须于「君子六艺「与「文人八雅「之中,择一门小课修行。
礼丶乐丶射丶御丶书丶数,或琴丶棋丶书丶画丶诗丶酒丶花丶茶,各有所长,亦各有所难。
话音方落,同桌几个秀才已按捺不住,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来。
「自然是修行射!
周礼大射,诸侯以射选士!
大丈夫当挽强弓,射杀妖蛮!.日后,说不定我等会前往塞北沙场,此乃保命战技!」
周文渊拍案说道,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粗鄙!」
旁侧的杜清音嗤之以鼻,「君子以琴养性,当择古琴。」
「琴瑟虽雅,终是用处有限。」同桌的林海洲却是摇头,「不若习御术!
御剑丶御舟船丶御万物!」
「我寻思,还是水墨丹青吧!」
江行舟想了想,笑道。
此言一出,满座屏息。
江行舟执箸蘸茶,在餐桌上勾出远山轮廓,笑道:「诗中有画,画里藏诗。
以诗词入画,画中入诗词文章。」
茶痕渐洇,恰似宣纸上的墨韵。
不少秀才闻言,交换眼色,顿时响起窸窣松了一口气。
「府院逢节气节日,必考小课六艺八雅!排位垫底,少不了被教谕当堂申斥!
避开江兄这尊真神,我或可在【乐】课,争个甲一」
杜清音喜道。
虽然并非全院总榜第一,可单独在一门小课拿甲一,也足以荣耀了。
新晋秀才们面面相觑,有人悄悄将案上准备研习的《芥子园画谱》塞回书箱,准备放弃修行水墨丹青,改选其它.以避开江行舟。
唯独那些早就选修水墨丹青的老秀才们,闻之面色铁青。
那专攻工笔的周姓书生手中茶盏一晃,黯然伤神:「唉,看来我在【画课】的榜首排名,要掉一位了!」
「嗤——!」
忽闻一声冷笑。
但见白面书生徐子谦轻摇摺扇,绢面山水图随之一颤:「周兄,不至于畏江兄如畏虎吧?」
他斜睨江行舟,嗤之以鼻,「江兄虽诗词文章无双,我自愧不如。可这水墨丹青,非文章之道!
提笔如扛鼎,泼墨似布阵,岂是读几卷书籍就能精通.?」
「阁下是?」
「徐子谦,我与周灵韵兄,皆选修的画课,略有小成!所作之画,偶尔也能[闻乡丶叩镇]。」
「哦,有空定然向二位请教!」
午食过后。
日影西斜,蝉声渐歇。
江行舟一行踏过青石小径,府院西南角飞檐斗拱间,悬着块乌木匾额,「澄观画院」四字漆色斑驳,显是经年风霜所蚀。
甫入院门,松烟墨香便扑面而来。
廊下挂着几幅未乾的习作——有临摹的《溪山行旅图》,笔法尚显稚嫩;有写意的残荷败柳,墨色却极酣畅。
画院青砖墁地,四面轩窗洞开,天光斜落,将数十张梨木画案照得纤毫毕现。
画院教谕赵孟节身着靛青直裰,乃是一名举人,正背对众学子们执笔勾勒一幅《雪涧寒松图》。
忽闻堂下一阵窸窣声,他笔锋一顿,雪松枝头便多了一粒墨疵。
「江江行舟?」
不知是谁颤声轻呼,霎时满堂死寂。
轩窗洞开处,数十道目光如惊弓之鸟般射来——正是早先那些选修丹青的老秀才们。
案头砚台犹带新墨,而他们的脸色,却比宣纸还要白上三分。
这群老秀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