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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舰队鸣笛返航。明月清辉如水银泻地,将偌大军港铺染成一片静谧的银白。众华商凭立舰艉甲板,无人言语,唯闻脚下巨浪拍击钢铁舰身,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轰——轰——”声,仿若这新生海权沉稳的心跳。
陈金钟忽凝眸远望,打破沉寂。月光下的悉尼港出口处,几点橘黄的灯火如星子缀在海面,缓缓移动。那是数艘悬挂着熟悉龙纹蓝底旗的武装商船,正缓缓驶出港湾!船首昂然架设着崭新的炎华自造速射炮,炮身在月下闪着幽蓝冷光。船舷吃水线以下深色的轮廓,昭示着满载的货舱——里面压舱的定是来自南洋蔗园的雪糖与胶林淌出的白烟胶乳!
“此乃‘护侨商队’,第一舰队特勤编制。”舰长龙啸云低沉浑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磐石坠地,“龙旗所至,即为炎华国门!近有海盗望风遁形,远有红毛鬼收敛爪牙!上月巴厘岛,荷兰海盗复萌血债,欲劫我商船‘顺安号’,伤我侨民!‘伏波’舰一接到信号,三小时内奔袭而至!炮轰匪巢,荡平礁洞!二十七位华商,毫发无损,登舰归来!”说着,他抬手,解下腰间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青鲨皮佩剑,手腕一振,剑身带着破空轻响,沉沉地掷落在军官休息室的木案之上!剑鞘之上,四个杀气淋漓的古篆“虽远必诛”!寒锋映月,剑光似乎仍未冷却!“自‘护侨商队’成军之日起,”龙啸云目光如寒铁,扫过每一位华商,“南洋华裔,无论新旧侨乡,其身!其血!皆非异族鹰犬可再轻辱半分!”
启程离别之日终于到来。喧闹的悉尼港码头,七艘满载归家之心的南洋商船正升帆启航。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们宽敞的货舱底部,却悄然多出了一些“压舱石”:陈金钟的船舱,压了半船厚实沉重的卧龙岗新轧钢犁;胡璇泽的几个大藤箱里,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是崭新的、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同泽学堂初级课本》第一版;邱忠坡的货舱底仓,更是细心铺设了一层特选的、干燥饱满的“共耕社”稻种,期盼着它们在异乡的泥土中再次生根发芽。
“呜——!”
码头边专为送行列车燃汽升压的蒸汽机车,发出悠长深沉的汽笛声,如同一曲深情的告别。
就在这嘹亮的笛声穿过喧嚣,灌入陈金钟耳中的瞬间,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锁定了自己商船主桅顶端那面在风中垂头丧气耷拉着的荷兰三色旗!
“降旗!”他断然下令,声震船舷!
水手闻令而动,缆绳哗啦啦响动。那面象征着屈从与苟安的蓝白红条旗,如同失了精魂的死蛇,颓然滑落。紧接着,另一面旗帜,被一名面容刚毅的老水手奋力升起!
那是一面崭新的龙纹蓝底旗!旗角的针脚甚至略显歪扭,那是陈金钟的妻子率家中女眷彻夜未眠亲手赶制!粗糙,却灌注着滚烫的赤诚!粗糙的布面在强劲的悉尼海风中被吹得笔直、猎猎狂舞!那狰狞昂然的龙首与坚韧的袋鼠图腾,在初升旭日血染般的金光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摄人心魄的威严!它不再只是布帛,它是一杆刺向苍穹、宣告归来的长矛!
船队驶过古老的马六甲海峡咽喉。海峡风急浪高,黄志信独立在船头甲板,任猎猎海风吹拂斑白的鬓发。他清晰地看到:一艘喷吐着薄薄煤烟、线条流畅锐利的炎华级轻型巡逻炮舰,舰艏雕琢的龙纹撞角在深蓝的海波中破开道道雪白的航迹!它正威严地、如同牧羊犬般,将几艘悬挂龙旗的侨商木帆船拢在航路安全的羽翼之下!而一艘原本横在航道中慢悠悠晃荡的荷兰巡逻艇,远远望见这艘炎华铁舰的身影,竟似受惊的野兔,慌忙不迭地调整航向,远远地避开了锋芒,灰溜溜地缩进了附近岛屿的阴影里。巡逻舰艉楼甲板,一名年轻的水兵,正放下手中的双筒望远镜,兴高采烈地向他们挥手致意!更令人心头一暖的是,那水兵结实的小腿上,缠裹的那块洗得发白却依然清晰可见热带蓝色大花的布条——那是爪哇岛特有的蓝花楹印花布!正是前日离港前,共耕社几位心细如发的土著农妇,特地托人送到舰上,聊表心意的慰劳品!小小布片,系的是跨越种族的同泽之情!
李振勋在颠簸的船舱中,小心翼翼地打开随身携带的那本簇新的《同泽三字经》。他翻到“龙旗展,同泽兴,血脉连,万世宁”那一页,手指抚过那墨香犹存、铿锵有力的字句。心潮起伏间,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铅笔,在“血脉连”旁空白的书眉处,工工整整、力透纸背地添上了一行遒劲的小字:
“南洋万里,根在炎华。”
咸腥而强劲的海风,带着太平洋的呼啸,任性翻动着纸页,将那行新墨吹拂得泛起湿润的褶皱。然而,那夹在书页深处的一小撮卧龙岗红土,却紧紧吸附在纸页纤维之间,纹丝不动。那不是普通的泥土——深褐的矿渣碎屑混杂着新稻金黄的碎粒,在煤屑与铁锈的颗粒中,隐隐闪烁着矿物特有的冷光,像是被风沙磨砺过的历史尘埃,更像是刚从那苏醒的东方巨龙鳞甲深处剜下的,饱含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