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笔如刀·都察院·腐骨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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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字字清晰,带着股渗骨的阴凉,“乃政务院行走张子轩。大人,您这案子,怕是审到底也找不到合适的那把……凳子坐稳吧?”
    “哐当——!”厚重的精钢铁门在他身后被大力摔紧闭合,那沉重的撞击声仿佛直砸入人的颅腔!震得烛火都为之一暗!王天行眼神冷厉如万年寒冰,转身从身后粗糙石墙上摘下一物。此物非木,乃是一块沉甸甸、黝黑无光的长方铁块,棱角分明,表面粗粝不堪,细看其上布满海水中长年侵蚀留下的细密坑洼——那是取自一艘沉没在渤海湾的约翰国主力战舰炮闩所熔铸成的“惊堂木”!铁块一侧,深刻着四个遒劲如刀刻的魏碑:“天网恢恢”!他猛然抄起桌案上那张墨蛇般盘踞的羊皮供词,带着一股凌厉的掌风,“啪!”地一声狠狠摔在张万霖那张保养得油光水滑的脸上!墨迹飞溅,瞬间在他白净的面颊上晕开一片污糟狼藉!
    “烧账册?”王天行的声音如同从铁砧上敲打出来,“达尔文港断裂的铁轨缝隙里嵌着的火药,是你烧得掉的吗?悉尼银库里凭空飞走的龙纹银锭,是你藏得住的吗?汇丰银行金库里铁打的、标着‘张’字的汇票凭条,是你抹得平的吗?!张主事,眼前攒下这如山铁证,够不够送你……”他逼近一步,那熔铁铸成的“惊堂木”被他重重磕在铁案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沉闷巨响!“轮回三趟阎王殿?!”
    张万霖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继而如蛛网般皲裂。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猛地窜起,直冲天灵盖!额上豆大的冷汗瞬间涌出,沿着精心修饰的鬓角,蜿蜒流入他华贵的锦袍领口,濡湿了一小片刺眼的深色,衬得他那张被墨污的脸愈发青白扭曲。
    紫宸殿内,龙涎香在鎏金仙鹤炉中袅娜盘旋,沉滞的烟雾缭绕在胡泉与张子轩之间。几案奏章堆积如山,最顶上一份,墨色新亮,正是张子轩笔走龙蛇的奏章:“……新南铁矿产量猛增,实乃新政显效之功绩……矿务主事张万霖或于细节操持偶有疏失,然其整饬矿务、增益产出之能,实属不易,瑕不掩瑜……”字字句句,意在开脱。胡泉面无表情,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那份奏章光滑的表面,目光却落在压在其下略薄一些的一份劾文上——王天行的弹劾章,墨迹深深力透纸背,其后附页密密麻麻,粘满了二十七张按着鲜明朱红指印和污黑手印的证词,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是矿洞的尘肺味或账房里的铜臭气。
    “子轩,”胡泉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指尖在那份王天行的劾章上点了点,“你这远房表弟,胆子可真是……铁铸的!单凭都察院这三个月查抄他家地窖深坑里刨出来的金砖,掂一掂分量,也够犒赏三个虎狼大营血战三月的军饷了。”他微微前倾,目光透过缭绕的香烟,直刺对面张子轩那张竭力维持平静的脸,“你还要朕看在他什么份上?嗯?”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冰洋深流般弥漫开来。
    张子轩半垂的眼皮下,瞳孔急遽收缩。藏在宽大朝服袖中的手指正飞快地拨动着一柄小巧的金镶玉算盘珠,算珠碰撞声细密如麻,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节奏。“大统领明鉴……张万霖虽出身张家旁支,然同宗同祖,此乃血脉相连,臣……念及此,不忍……”
    “不忍?”殿门处厚厚的毡帘被一只骨节粗大、沾着点点冰屑与黑土的手猛地掀开!一股彻骨的寒流夹着雪花瞬间席卷殿内温热的龙涎香气!王天行身披霜雪,像一尊刚从北疆寒地归来的青铜塑像,凛然踏步入殿。靛青色的法袍下摆在冷风中猎猎作响,袍角卷动处,带起了几丝案上奏章。“张首辅不忍他什么?不忍他拿着澳洲采出的铁石去换约翰国伦敦城的股份?还是不忍他用我炎华矿工拿性命掘出的上好精钢轨,去铺设约翰国那纵横欧罗巴的铁路动脉?”王天行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雪中磨砺过的刀锋,每个字都刮过冰冷的空气,带着金属摩擦声。他一步上前,将一只深紫色的锦缎小盒“砰”一声撂在胡泉面前的御案上。盒盖微启,三枚金灿灿的钱币滚落出来,在大案明黄的锦缎上滑出一道耀眼的轨迹。那金币正面铭刻着蹦跳的袋鼠,背面光洁如镜,却每枚都清晰无比地打着凹刻的阴文隶体——“张”!在烛光下闪着不祥的光泽。
    胡泉伸手,拈起一枚金币,指腹捻过冰冷的齿边——那是克虏伯重轧机留下的独特印痕,决然无法伪造。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他的指腹在硬币侧面那熟悉的赤铁矿所特有的铁红色暗泽上停留片刻,又轻轻刮过币缘冷硬的滚轮轧痕——那是克虏伯重轧机在德意志都灵工坊刻下的永不磨灭的烙印。“铸币用的铁砂……”胡泉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极地冰层断裂般森寒刺骨,“还带着新南威尔士州那血浸土的味道!”他猛地将钱币拍回桌面,那“当啷”一声脆响惊得张子轩袖中的算盘声戛然而止!数颗玉珠竟绷断了丝线,四散滚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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