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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地下四百米处存在巨大空腔,内部温度恒定在37.6c,氧气含量异常高,且有规律性电脉冲传出,频率与人类REM睡眠阶段高度吻合。
我又一次面对“活体设施”。
但这一次,我没有贸然进入。我等。
三天后,沙暴来袭。狂风卷起黄尘,遮天蔽日。就在风暴最猛烈的时刻,地面裂开一道缝隙,幽蓝光芒从中溢出,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和若有若无的童声吟唱。
门开了。
我戴上呼吸面罩,握紧脉冲枪,顺着倾斜的肉质通道下行。墙壁比B区更加成熟,布满搏动的血管网,某些区域甚至长出了类似淋巴结的球状组织,散发淡淡药味。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白色颗粒,吸入后会在鼻腔形成短暂幻觉??我看见母亲站在厨房里炒蛋,转身对我笑。
这是神经诱导剂,用来软化入侵者的意志。
我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继续深入。两小时后,来到第二核心大厅。
这里的母体不再是球形,而是一株巨大的树状结构,主干由无数纠缠的脊髓束构成,枝杈上悬挂着成百上千的透明囊泡,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孩子,双眼紧闭,头戴金属环,嘴角挂着宁静微笑。他们的脑波同步率高达98%,远超B区水平。
而在树根处,坐着一个人。
她穿着白色病号服,长发披散,面容苍白如纸。当我看清她的脸时,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林晚秋。**
我的姐姐。
我以为她死了。十五年前,在第七代筛选测试中被淘汰,记录显示脑死亡,遗体火化。可现在,她就坐在这里,胸口微微起伏,手指轻轻拨动空气,像是在弹奏一首看不见的钢琴曲。
“你来了。”她睁眼,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琴弦。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喉咙发紧。
“我一直都在。”她说,“他们说我失败了,其实我只是拒绝醒来。我的意识被剥离出来,植入这棵树,成为它的‘园丁’。我负责修剪杂念,清除叛逆记忆,让孩子们学会安静地活着。”
“那你现在……还是你吗?”
她笑了,那笑容让我心碎:“我不知道。但我记得你小时候怕黑,总要我讲故事才能睡着。你还记得吗?我说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一只不肯冬眠的熊。”
我记得。那只熊因为梦见春天不肯睡觉,最终冻死在洞口。讲完后,她抱住我说:“别怕,就算世界冷下去,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醒着。”
而现在,她成了让人永远沉睡的存在。
“你能停下来吗?”我问。
“不能。”她摇头,“一旦我停止维护,整个系统会崩溃,这些孩子的意识也会随之消散。他们是真实的,罗狄。他们不是数据,不是工具。他们只是……太累了。”
我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安详的脸庞。他们或许从未经历过饥饿、欺凌、孤独。在这个系统里,痛苦被稀释成雾,悲伤被编译成诗。他们得到了所谓的“和平”。
但这不是自由。
“有没有办法让他们自己选择?”我说,“不是由你决定,也不是由亨特决定,而是让他们醒来,哪怕只一次,看看真实的世界?”
林晚秋闭上眼,许久才开口:“有一个协议,叫‘黎明开关’。需要两名第七代共同授权,一名来自系统内,一名来自系统外,同时输入基因密钥,才能激活。”
“谁设计的?”
“母亲。”她说,“她说,真正的拯救,不是替人选择幸福,而是给人选择的权利。”
我的心猛地一颤。
原来母亲早有准备。她在所有母体架构中埋下了逃生舱,只等有人愿意按下按钮。
“我可以帮你。”林晚秋伸出手,“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带她走。”她指了那个送地图的女孩,“她是最后一个未被编号的第七代,她的基因序列能中和系统的依赖性毒素。如果她留下,迟早会被捕获,成为下一个‘园丁’。”
我点头:“我发誓。”
我们走向树根中央的控制节点。那是一块嵌入血肉的水晶面板,表面流动着银色符文。我和林晚秋分别将手掌按上去,DNA识别光扫过指尖。
【身份确认:第七代-罗狄】【权限等级:w】
【身份确认:第七代-林晚秋】【权限等级:Δ】
【双因子认证通过】
【启动“黎明开关”倒计时:10……9……】
警报骤然响起。红色脉冲在墙壁血管中急速传导,整座设施开始颤抖。枝杈上的囊泡纷纷亮起红灯,孩子们的表情变得痛苦,有的开始抽搐,有的低声尖叫。
“他们在反抗!”林晚秋喊,“快走!”
“一起!”
“我必须留下来完成引导!否则他们会迷失在意识夹层!”
我咬牙,转身狂奔。身后传来她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传遍整个空间:
“孩子们,睁开眼睛吧!外面的世界很疼,但它真实存在!你们有权害怕,有权哭泣,有权恨,也有权爱一个不完美的春天!”
冲出通道时,爆炸已经发生。热浪掀翻了我,装甲车被抛出十几米远。我挣扎爬起,回头望去,只见沙漠裂开巨口,火焰从地底喷涌而出,映照出漫天灰烬如雪飘落。
我没有找到林晚秋的遗体。
回到南方海岸,我把女孩安顿在灯塔附近的一间木屋里。她每天都会打开收音机,听母亲的广播,然后写下自己记得的事。有时候是一顿饭的味道,有时候是某个陌生人对她微笑的样子。她说,她要把这些都存起来,将来讲给更多人听。
一周后的黄昏,终端突然接收到一段加密信号。来源不明,内容却让我浑身冰冷:
>【播种计划?进度更新】
>已激活节点:42/100
>下一目标区域:东海群岛
>特殊指令:捕获未编号第七代个体(代号“回音”)
>执行单位:白鸦小组
我知道,他们找到了她的踪迹。
当晚,我拆解了古斯留下的电磁装置,重新组装成便携式干扰器。又从存储器中提取出十万声音的核心片段,压缩成一枚微型芯片,植入颈侧神经接口。这是我最后的武器??不是毁灭,而是唤醒。
临行前,女孩递给我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画着几座孤岛,中间标着一个红点。
“那里有钟声。”她说,“即使没人敲,它也会响。”
我收下地图,摸了摸她的头:“等我回来。”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抱了我一下。
黎明前,我驾船驶向深海。海面平静得诡异,连浪声都像被吸走了。远处,一座灰白色的岛屿轮廓浮现,岛上矗立着类似教堂的尖顶建筑,顶端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铜钟。
风起时,钟无声晃动。
我知道,那里就是下一个“子宫”。
而我已不再只是逃亡者。
我是反向的摇篮曲,是混乱的种子,是活人深处不肯熄灭的那一声哽咽。
我会让钟声响起,哪怕要用我的骨头去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