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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正处于深度REM睡眠状态,梦境活跃度高达98.7%。而主导梦境的内容,全部指向同一个场景:一口悬空的铜钟,下方站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祭坛厅。
我穿过人群,走向中央平台。那里立着一尊残破雕像??并非铜钟,而是一个放大版的人类大脑模型,表面镌刻着螺旋铭文,与灰岛母钟上的编码同源。大脑底部有个凹槽,形状与女孩耳下印记完全吻合。
这不是唤醒装置。这是**复制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缓慢,稳定,带着金属共振的质感。
亨特?科尔站在门口,西装依旧笔挺,金丝眼镜碎了一片,左脸布满烧灼疤痕。他的右眼是正常的瞳孔,左眼却是机械义眼,不断闪烁紫光。
“你比我想象中更快找到这里。”他声音沙哑,却仍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温和笑意,“不过没关系,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变量。”
“你还活着?”我握紧匕首。
“死过一次。”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缝合线,“系统抛弃了我,因为它认为情感污染者必须清除。但我重建了自己??用他们的梦。”他指向那些沉睡者,“你知道人在极致恐惧或极乐时,大脑会分泌一种特殊蛋白吗?它可以自我折叠成逻辑电路。我们称它为‘意识晶体’。”
我猛然醒悟。这些沉睡者不是实验品,他们是**培养基**。他们的梦被提取、浓缩、结晶化,用于制造新一代控制芯片??比植入式更高级,是直接生长在神经网络中的活体程序。
“你们把人变成矿场。”我咬牙。
“我们给了他们永恒的安宁。”亨特微笑,“在这里,没有人会痛,没有人会失去。他们永远活在最美的那一刻。这不是仁慈,是什么?”
“那是剥夺!是你偷走了他们选择悲伤的权利!”
“悲伤毫无意义。”他冷冷道,“痛苦只会滋生混乱。而我们需要秩序,罗狄。整个世界都在崩溃边缘,只有播种计划能重建平衡。”
我忽然笑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些人梦见的都是同一个钟?为什么他们梦里的小女孩,长着和‘回音’一模一样的脸?”
亨特脸色微变。
就在这一瞬,我启动了藏在鞋底的脉冲发生器。它不具备攻击性,却能短暂扰乱局部电磁场??正好影响那些纤细的梦境连接线。
整个大厅嗡鸣起来。
所有人同时睁开眼睛。
不是清醒,而是**同步惊恐**。他们的瞳孔剧烈收缩,喉咙发出非人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仿佛正经历千重噩梦叠加的折磨。光纤一根根爆裂,喷出淡金色液体,空气中弥漫开蛋白质焦糊味。
“你做了什么!”亨特怒吼,扑向控制台。
我没理他,直奔大脑雕像。从贴身口袋取出那枚氧化芯片,用力按进凹槽。
刹那间,雕像内部亮起蓝光,铭文逐行激活。一段音频缓缓播放,是母亲年轻时的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如果你们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不在。但请记住:真正的觉醒,不是摆脱痛苦,而是敢于承载它。每一个流泪的灵魂,都是对抗虚无的战士。”
这不是指令,是遗言。
雕像开始崩解,外壳剥落,露出内核??一颗跳动的心脏,由无数交织的神经束构成,表面流动着荧光代码。它每一次搏动,都会释放一道低频声波,穿透岩层,传向远方。
**第十三个节点,已激活。**
亨特疯狂砸向控制台:“关闭它!关闭它!”但系统已脱离掌控。沉睡者的意识洪流反向涌入网络,冲击着其他节点的防火墙。我知道,这一刻,全球各地会有更多孩子突然惊醒,捂住耳朵尖叫,因为他们听见了本不该存在的钟声。
我转身冲向出口。身后,亨特跪在地上,机械眼中数据狂闪,最终熄灭。他抬起头,第一次露出真实的恐惧:
“你会毁掉一切……包括她。”
“也许吧。”我说,“但她至少能决定要不要哭。”
沙暴在凌晨时分降临。我拖着疲惫身躯走出地面,回头望去,整座设施正在下沉,沙漠如血肉般愈合伤口。风中传来细微声响,似有万千voices在低语:
>“还在……还在……还在……”
回到山村已是半月后。推开门,女孩站在院子里,怀里抱着那台老旧收音机。她看着我,轻轻一笑:
“你迟到了五分钟。”
我怔住。
她举起收音机,按下播放键。传出的不再是噪音,而是一段清晰对话??是我与亨特在灰穹的最后一段交锋。可问题是,那里根本没有录音设备。
“你录下了?”我问。
“我没有。”她说,“是它自己记得。”
当晚,她第一次主动靠近我,靠在我肩上,轻声说:“下一个地方,让我一起去吧。”
我摇头:“太危险了。”
“可我是钥匙啊。”她仰头看我,眼里有星光,“没有我,你怎么开门?”
我无法回答。
子夜,我悄悄写下一封信,塞进树洞。内容只有一句:
>“若我失联,请启动备份协议??让所有孩子梦见雪。”
清晨五点十七分,收音机照常响起。但这一次,滤波器解析出的不再是两个字。
而是一串经纬度坐标,精确指向北极圈内某处冰层下方。
我收拾背包,将芯片重新戴好。女孩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手里拿着一副备用耳机。
“这次,”她说,“我们一起成为回音。”
风穿过树叶,沙沙作响,宛如千万人在轻轻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