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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兄弟二人说着体己话。
两人都能感觉到,这次见面后,下一次见面要么是抗战失败、全面投降,要么是抗战胜利,他们才能光明正大再相见。很多人想要陈迁的脑袋,他的脑袋价值数万元。
宏建淼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翠鸟牌,那是陈迁的。
“为了我们的国家,也为了牺牲者,喝一杯吧。”
举起酒杯,宏建淼喝了一口,他没等陈迁。
看着兄长将杯中血红的酒水一饮而尽,陈迁讪笑一声。
喝完杯中酒水,宏建淼说:“拜托你一件事。”
“说吧。”陈迁没有拒绝。
“提篮桥监狱有个叫刑克的科长,放他一马,他算是我的一个朋友。”
想了想这个人,陈迁好像在某份情报上见过。
“原淞沪警备司令部龙华监狱那个,他没多大罪过,我也不至于对那样一个小虾米动手。”
宏建淼说:“多谢。”
“不用。”
攀谈间,楼梯间响起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两人不约而同向餐厅外看去。
扭扭捏捏的杨慧穿着一身蓝白色洋裙,利落的短发用发网盖住,戴着一头假发,打扮的极为以前法租界那些洋婆子,怯懦的在宋倩的鼓励下转悠一圈,向陈迁展示。
灯光下,她脸上那小麦色的皮肤被抹了一层白粉,掩盖住瑕疵。
“还给你一个漂亮媳妇儿,怎么样?”
陈迁搭在椅子上笑着说:“嫂子,您当年是不是就靠这手把我哥迷得神魂颠倒,他以前可是出名的浪荡公子哥,你可要小心些。”
“去。”宋倩美目一横:“他敢?”
宏建淼摆着手:“不敢不敢。”
“哈哈哈~~~”
一番插荤打趣,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临近深夜,宏建淼极力挽留陈迁在家中住上一晚,但陈迁不愿再叨扰。他明天还有公事去处理,如今沪上区的担子彻底落在他身上,王新衡极力摆脱军统特务的身份,正在向政界进发,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天色已晚,宏建淼让老米开车送两人回去,陈迁没有拒绝。
这里每个路口都有巡警站岗巡逻,确保富人区的安全,富人区就那么些人物,巡警们早就认识,当遇见生面孔肯定要搜查,说不定会被抓进看守所,到时候又要生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果不其然,驶过一处十字路口时,有巡警拦车检查。坐在汽车后座上,杨慧拿着首饰盒,偏过头靠在陈迁肩膀上,陈迁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些。
老米笑着跟其中一个巡警头头打招呼,递出去几根香烟,巡警们认识老米,也没为难,挥手便放行。
驶出沪西别墅区后,老米开车将两人送到南京西路,放下两人后便离开,留下一阵汽车尾气。
揽着陈迁的胳膊,两人走在街边人行道,路边上的路灯昏暗,飞虫执迷不悟的撞向灯罩,只需驻足片刻,便能听见飞蛾撞击灯罩那细微的‘咚咚’声。
杨慧停下脚步,猛地跃起趴在陈迁背上。
“哎呀~~~”
腰间吃痛,陈迁一个没站稳,两人连滚带爬摔在路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杨慧连忙搀扶陈迁,她忘记陈迁腰上有旧伤。
“来,我背你。”
陈迁半蹲,示意杨慧趴在自己背上,这可能是自己带给她为数不多的温情。
这下,陈迁有了准备,稳稳的托住她。走了几步,发现她轻的要命。
“今天很开心?”
趴在背上的杨慧点点头:“当然,你很久都没有带我出去玩了,上一次是~~~”
“是民国二十七年,咱们去大新公司购物,还吃了甜点。”陈迁接过话头。
“嗯,对。”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杨慧选择不戳破他的谎言,那次只不是让自己给他打掩护,随后便发生震惊沪上的‘六合路爆炸案’,死伤数十人。
双臂环抱住颈脖,杨慧闭上眼享受难得的一刻。
来到那栋红砖公寓楼,陈迁将她放下,两人挽着手走上楼。
回到家中,杨慧找到蜡烛照明。
已经是半夜,日伪在沪上实行电力管制,一到深夜便对一部分地区停止供电,那是利用分区停电的方法查找电台通讯器材。
踮起脚尖,杨慧仰着头轻声问:“刚才我好看吗?”
“好看。”
“那你怎么不多看几眼?”
陈迁努了努嘴:“正所谓佛靠金装、马靠鞍。那身衣服和首饰,再加涂在你脸上的白粉,换个七老八十的老妪都能让年轻小伙儿多看几眼。”
“要死啊你~~~”
怪嗔一声,杨慧凑过去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如兰吐息的热气扑来。
“今晚不准走!”
陈迁说:“干什么?”
“我!”
虽然见过胆大的女人,但没有见过如此敢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寡廉鲜耻的女人。
杨慧解开纽扣,黝黑的脖颈下被衣物掩盖着没有受到风吹日晒,依旧白皙柔嫩。厚厚的束胸布紧紧缠绕,挤出一抹白嫩,揭开衣衫有恃毋恐的展示给呼吸越发急促的陈迁。
······
洋泾浜。
那是一条黄浦江的支流,王武一身便装,神神秘秘来到‘大沪上路’,之前这条路叫做爱多亚路,最近改名为‘大沪上路’。可无论是怎么改名,王武都不喜欢。
走进一家临街靠河的茶馆,王武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刚刚好。他在周围侦查过好几圈,确定附近没有特务便衣之类令人讨厌的人物,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他向茶馆小厮告知茶室号牌,走向二楼的一间茶室。
站在门口,王武先是让心情平复下来,整理好仪容后,抬手敲响茶室的门。
‘咚咚咚。’
稍事,屋内传来声音:“请进。”
推开门,王武看见一位估摸着三四十岁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正在抬手倒茶,一脸平静含笑看着自己。
“先生?”
陈迁给他倒上一杯香茗,推向对面桌上:“坐吧,不用拘束。”
“谢谢。”
脱下外套,王武将衣服挂在墙壁钩子上,忐忑不宁的坐下,一双丹凤眼对着陈迁打量。曾经他有幸见过一次,但比较起当年,‘先生’好像衰老很快,眉眼中带着一股疲惫之态,两鬓间已经有白发生起。
王武主动打破沉闷:“您比当年更沧桑了。”
“时光易逝,会带走很多人的生命,而且人是会变老的,至少我希望在变老之前,能看见这个国家安宁下来。时光不会常驻,会流逝。”陈迁说。
“我该以何种身份面对您,各种身份不停地变换,连我都搞不清自己是红的,还是白的。”
“这得取决于你忠于何种道路。”
“红色,我喜欢红色。”王武盯着杯中的泛着红色浓茶说。
陈迁平静的说道:“错了,你现在浑身上下只有血才能是红色,不要想太多,那离你很远很远。顾好眼前的事,剩下的交给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