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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肃,眼底藏着些疲惫,他依旧穿着一身道服,若非腰间那枚龙纹玉玦,几乎与当年国子监学舍里的那个读书人无异。
温茹怔在原地,呼吸仿佛停滞。
顾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很静,很深,像一口古井,映不出丝毫波澜,却又仿佛已将她的惊惶、她的思念、她七年来的辗转难眠,都尽收眼底。
他的手握住了她伞骨的下缘,力道很稳,不容拒绝。
“雨大了,”他说,声音低沉,和着雨声,竟有种奇异的温柔,“站这儿淋雨,不怕着凉?”
温茹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后退半步,伞沿的水珠溅湿了他的袍角。
“陛...”
“叫顾怀,”他打断她,语气平淡,“这里没有陛下。”
温茹抿紧嘴唇,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七年了...她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或许在某个典礼上,她作为国子监女博士远远叩拜;或许在爹爹的府邸,他偶然驾临,她依制避嫌...独独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一个雨天,隔着七年光阴,他如同幽灵般突然出现,握住了她的伞。
“你...”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发颤,“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去国子监看了新制的浑天仪,回宫路上,看见一个人站在雨里发呆,”顾怀的目光扫过她湿了半边的肩头,“背影有些眼熟。”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仿佛这只是偶遇,而非帝王刻意为之的巡幸。
温茹握紧伞柄,指节发白:“陛下日理万机,竟还记得故人背影?”
“温茹,”他唤她的名字,带着极轻微的叹息,“七年不见,你说话倒是锋利了不少。”
雨声淅沥,落在两把交错的伞上,奏出凌乱的乐章,玉带河的水汽氤氲上来,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蜀地如何?”他忽然问。
温茹一怔:“...什么?”
“你的游记,我看了,”顾怀淡淡道,“剑阁崔嵬,夔门险峻,写得很好,只是...峨眉金顶的佛光,似乎笔墨少了些。”
温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的游记...只是零星刊载在国子监的《文萃》小报上,受众不过是些文人学子,他...日理万机的天子,怎么会看到?又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晰?
“不必惊讶,”顾怀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文萃》每期都会送一份入宫,你的文章,我常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写得很用心,山水有灵,在你笔下活了过来”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温茹迅速别开脸,看向雨雾迷蒙的河面。
原来...他知道,知道她走了哪些地方,写了哪些文字,那他是否也知道,那些文字里,藏了多少未宣之于口的思念?那些山水描摹的背后,是一个女子试图走遍他打下的大好河山,却始终走不出那段无望感情的徒劳挣扎?
“看来陛下不仅治国有方,还如此关心微末文墨,国子监《文萃》小报能得御览,是主编之幸,”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却抑制不住那丝颤抖,“亦是臣女的荣幸。”
这话里的疏离和刻意,连她自己都听得分明
顾怀沉默了片刻,雨声填充了这短暂的空白。
然后,他转回身,看向她:“不是荣幸。”
“不是陛下对臣子的垂询,也不是君王对文教的关切,”他顿了顿,“只是一个故人,在读另一个故人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也或者说,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温茹猛地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陷进掌肉,雨丝冰凉,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
“七年了,你还是不打算成家?”
“如果...”温茹声音微涩,“如果娶了一个总是喜欢游历天下、时常不着家的女子,想必会很让人头疼。”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这语气里那点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赌气与委屈,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顾怀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掠过她被雨水打湿少许的鬓角,掠过她比离别时更清减的面容,掠过她眼底那抹未能完全掩藏的疲惫与风尘。那目光里没有评判,没有帝王审视臣民的威严,只有一种极深的、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怜惜,又像是...愧疚。
片刻后,他才缓缓道:“这几年,我派了几个人...跟着你走了些地方。”
温茹蓦然抬眼。
“蜀道崎岖,滇路瘴疠,北境苦寒...他们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将沿途见闻整理成册,送回京中,”他说,“我偶尔得闲翻看,看着那些文字,有时会觉得,仿佛自己也跟着走了一趟。”
他的话音落下,雨声似乎又重新回来了,沙沙地响在耳边。
温茹看着他,原来是这样,那些看似偶然同路的商队,那些在她投宿后悄然入住隔壁房间的沉默旅人,那些身手矫健、在她险险滑落山道时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