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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蜷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痛苦的抽气声,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舞,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破烂的皮袄内衬,冰凉的贴在背上,带来更深的寒意。
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想看清那个跛脚的男人,视线模糊摇晃,只看到男人佝偻的身影依旧沉默地立在几步之外,手里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握住了那柄磨得发亮的骨刀,骨刀细长,刀尖微微下垂,在昏暗摇曳的火光下,泛着一种类似野兽獠牙般的惨白光泽。
“你...”完颜阿骨打想喝问,想咆哮,但剧痛堵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破碎的嘶鸣,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男人深陷的眼窝,那里面不再是麻木的疲惫,也不再是受惊的鹿般的惶恐,那是一种沉淀了太久、如同冰层下汹涌暗流的东西,此刻终于翻涌上来,冰冷,死寂,带着刻骨的恨意。
跛脚男人拖着那条废腿,往前挪了一小步,他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割开屋内沉重的死寂和完颜阿骨打痛苦的喘息,比屋外呼啸的风雪更冷:
“你建金国那年,”男人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自己那条弯曲变形的左腿,“税吏...砍了我的脚。”
完颜阿骨打蜷缩的身体猛地一僵,剧痛似乎都停滞了一瞬--金国初立,百废待兴,更兼野心勃勃,对辽东各族横征暴敛,手段酷烈...那些旧事如同破碎的冰片,瞬间扎进混乱的意识。
男人没有停下,他握着骨刀的手稳得出奇,刀尖微微抬起,指向完颜阿骨打,又仿佛指向一个虚无的、更深的噩梦:“去年冬天...大雪封山前,”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目光掠过冰冷的土炕,那里空荡荡,只有一床薄薄的、打满补丁的破皮褥子,“你派来的官,征走了粮窖里...最后半袋粟米...说是王师...要追剿辽狗...”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涌上来的什么东西硬生生咽回去,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她!就饿死在这炕上!!”
最后几个字,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狠狠砸在完颜阿骨打因剧痛而混乱的神经上。
“呼啦--!”
几乎是随着男人最后那声凄厉控诉的尾音,那扇被旧木墩顶住的、单薄破旧的木门,猛地被外面一股狂暴的力量撞开了!木墩被撞飞,腐朽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大片的雪沫,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灌满了狭小的木屋,将屋中央那堆本就微弱的篝火扑得奄奄一息,只剩下几缕青烟挣扎着升起。
风雪中,人影憧憧。
七八个身影堵在洞开的门口,如同从白山风雪里爬出来的、饥饿的鬼魂,他们有男有女,无一例外地面黄肌瘦,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身上裹着破烂不堪、难以蔽体的兽皮或麻布片,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的眼睛,在骤然灌入的雪光和屋内残存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近乎兽性的、混合着绝望、麻木和一种被逼到绝境才有的、令人心悸的凶光,他们手里都拿着东西--豁了口的柴刀、磨尖的粗木棒、沉重的石块,甚至还有锈迹斑斑、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断矛头。
风雪灌进来,吹得屋角那堆破烂的干草和兽皮簌簌作响,蜷缩在阴影里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彻骨的寒意吓得浑身一抖,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呜咽,死死闭上了眼睛,把脸埋进破烂的皮袄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跛脚男人握着骨刀的手依旧稳定,刀尖稳稳地指向因剧痛和惊骇而蜷缩在地、无法动弹的完颜阿骨打,他佝偻的身体在狂灌而入的风雪中显得更加单薄,但脊背却诡异地挺直了一些,他没有回头去看门口那些面黄肌瘦的同族,只是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如同待宰牲畜的“王”,声音冰冷地穿透风雪的呜咽:
“他是王,”男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吐出的话语带着血沫般的腥气,“女真人的王。”
门口那几张饥饿、麻木的脸,目光齐刷刷地钉在完颜阿骨打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敬畏,没有狂热,只有赤裸裸的、如同看着一块可以果腹的肉。
“他吃了我们的粮,”男人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冻土上,“喝了我们的血,”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只摔碎的粗陶碗,浑浊的汤汁早已冻成了冰,“现在,该他还了。”
话音落下,短暂的死寂,只有风雪的嘶吼灌满破屋。
然后,一个离门口最近、脸上冻疮溃烂流脓的汉子,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如同野兽低咆般的咕噜声,他猛地动了!像一头饿疯了的狼,拖着冻僵的双腿,踉跄却无比迅猛地扑向蜷缩在地的完颜阿骨打!手中那把豁了口的柴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惨白的弧光!
“呃啊--!”完颜阿骨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