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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老人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怎么有空钻到这‘蠹鱼窝’里来?”他语气里带着股阴阳怪气的抱怨,“再说了,当祭酒难道真的要事必躬亲?各院院长管事就行了,我有那巡视的功夫不如多看两页书,反正也出不了大乱子,倒是您,上京城都踏平了,辽帝也...”</br>“你一个成天泡在藏书楼的死宅居然还知道这些?”</br>“听来借书的士子说的...嗯,说吧,找我什么事?算了要不你还是别说了,反正准没好事。”</br>“我说你是不是缺少了些聊天的天分?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你是真的不怕挨揍吗?”</br>“你敢揍我就敢跑,大不了跑回静安侯府,”陈识冷笑,“反正当初某个人把我骗出来后一扔就不管,现在上门来问我怎么不好好干活?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脸。”</br>顾怀沉默片刻,长叹一声揉了揉眉心,他这几年打遍了天下,连辽帝都摆平了,见过的人不知道多少,可偏偏就是拿这陈识没什么办法,谁叫这家伙就像一条腌入了味的咸鱼,对他没有丝毫敬畏呢?偏偏这家伙还就是最适合的祭酒人选,既年轻,又好骗...不对,又有才学,嚣张就嚣张吧,说起来自己也确实有些理亏。</br>顾怀自顾自地在书案对面一张堆着几卷书的空椅上坐下,拂开书卷,目光扫过陈识案头那本摊开的古籍,依稀可见是某部前朝失传已久的杂家笔记孤本:“看起来你的心思都放在这藏书楼上了,之前这里的书可没有这么多,如今比起花了百年搜罗藏书的国子监都差不多了,听说你放出话去,凡献孤本、善本者,无论出身,皆可入大学旁听乃至就读?”</br>“嗯,”陈识应了一声,又拿起笔在稿纸上划了两道,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然呢?幕府难为无米之炊,幕府那点拨款,都用在修建学舍上了,剩下的买新印的经史子集发给士子都紧巴巴,更别说那些散落民间的老物件了,我去要钱,连门都没让进,说是什么眼下正当战时一切要以前线为重...这法子勉强算是以书易学吧,效果还行,至少比预想的好点,反正你不是说过么?大学不是国子监,不要设置那么高的门槛,让读书明理的人变多,才是大学存在的意义。”</br>顾怀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又松开,幕府财政之前一直是卢何在统筹,往大学拨款这事顾怀的确是开口说过要大方些,可之前毕竟是在国战,再加上修建大学本就已经是极高的支出,还要幕府拨款收集天下藏书实在是太难为卢何了点,也难怪陈识去要钱没要到--这么一想他的怨气也就可以理解了,毕竟当初顾怀可是答应过他...</br>果然,陈识放下笔,抬起头直视顾怀,那双总是带着点懒散和避世的眼睛里,此刻却透出一种近乎执拗的锐光:“王爷,你当初在襄桓说的话,还作数吗?”</br>来了。</br>顾怀心中了然,眼前这人,可以忍受担任大学的祭酒,可以厚下脸去幕府要钱,可以放弃他那“死宅”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生活,都是因为这件事,这件他心底最深的执念,这几乎是他走出静安侯府的唯一动力。</br>“编纂一部囊括古今、包罗万象的煌煌大典?”顾怀说,“自然作数,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当初我要在清扫北境世家之前,让他们先把家里的藏书交出来?这两年大学有意识地搜罗孤本、整理典籍,难道不是为了给将来的编纂做准备?”</br>“是准备,但仅仅是准备!”陈识的身体微微前倾,那份懒散瞬间被急切取代,“王爷,当初你说,要动用举国之力,要号召天下文人共襄盛举,要选精英主持采选摘抄!可之后呢?就没消息了!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把我骗来了之后,就开始觉得这等‘虚耗钱粮’、‘无关紧要’的文事,便可束之高阁了?”</br>他的话语带着质问的味道,但顾怀却并不觉得冒犯,因为无论是他还是陈识都清楚,这样一部旨在“集百家之书,凡天文、地理、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的浩大工程,其规模远超前代任何类书,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堪称海量,旷日持久,没有一位开疆拓土、文治武功并重且拥有绝对权威的统治者倾力支持,并以其意志作为最高保障,绝难启动,更难善终。</br>而如今的大魏,此事能否成行,几乎只系于他顾怀一念之间,若他当初提出这构想时热血沸腾,如今天下一统、权衡利弊后却觉得应以稳定为重,将此事暂缓,甚至一缓便是数十载,待他垂垂老矣,此事多半便不了了之...</br>那么陈识的这个梦想,便真的只能是梦想了。</br>顾怀静静地看着陈识,脸上并无愠色,反而显出一种更深沉的思索,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光滑的案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