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书院(91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人干的活儿,光是这一路走过来,少爷你就有操不完的心,至于以后,那简直想都不敢想。”
顾怀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所以,才要看看这天下,以后就只能通过官员的奏报,来知道北平外面发生的事了,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全看那位官吏的品性,如今多看看,多了解一些,也好让之后待在宫里的那些年,不至于像是个‘何不食肉糜’的昏君。”
船在雄浑的川江号子声中,艰难地一寸寸挪过瞿塘,闯过巫峡,两岸的峭壁渐渐后退,视野终于开阔起来,当船驶出西陵峡最后一个险滩,眼前豁然开朗。
冬日里的巴蜀盆地,像一幅巨大的、色调沉郁的织锦铺展开来,铅灰色的天空低低压着,远山如黛,轮廓在薄雾中显得柔和而朦胧,失去了峡江里的凌厉,大地失去了春夏的葱茏,呈现出一种休养生息的、近乎肃穆的棕黄与灰褐,广袤的田野阡陌纵横,大部分土地已经休耕,裸露着翻犁过的、湿润的泥土,像一块块巨大的、深色的补丁,偶尔能看到一些田垄上覆盖着薄薄的稻草或残败的作物秸秆,在寒风中瑟瑟抖动,零星的冬小麦田,顽强地透出一抹抹黯淡的绿意,是这幅巨大灰黄画卷中为数不多的生机。
河道变得宽阔平缓,水流也温顺了许多。两岸不再是逼仄的峭壁,而是缓缓起伏的丘陵和开阔的冲积平原,村落多了起来,大多是灰瓦白墙的院落,被高大的竹林或光秃秃的树木环绕着,升起袅袅炊烟,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条条灰白的带子,鸡鸣犬吠之声隐约可闻,带着人间烟火特有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峡江带来的肃杀。
船行平稳了许多,顾怀依旧站在船头,目光沉静地扫视着这片已经作为帝国腹心粮仓百年的土地,休耕的田野间,并非空无一人,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农人,裹着厚厚的棉袄或蓑衣,在田间地头忙碌,有的在精心清理田垄间的沟渠,用锄头挖开淤泥,疏通水流,为来年的灌溉做准备,铁锹挖进冻得有些发硬的泥土,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有的则在修补田埂,用新挖的湿泥仔细地糊在破损处,再用脚踩实。
更远处,靠近山脚的地方,伐木的“梆梆”声和锯木的“沙沙”声不绝于耳,那是民夫们在为开春后的农具、水车甚至房屋修缮准备木料,巨大的原木被粗壮的绳索捆着,由十几名壮汉喊着号子,在泥泞的土路上艰难拖行,留下深深的辙印。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草木焚烧后的焦糊味、汗水的酸咸,还有远处村落飘来的炊烟气息。
赵吉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裹着一件厚实的狐裘,小脸被江风吹得微红,好奇地看着两岸景象,他望着大片大片休耕的、显得空旷寂寥的田野,问道:
“叔父,这里...好像比江南冷清许多?”
“江南是织机不停,商旅不绝,自然热闹,”顾怀示意他看那些田间劳作的农人和远处拖拽木料的队伍,“蜀地是粮仓根本,冬日看似休耕冷清,实则是养精蓄锐,为来年蓄力,你看那些清渠、修埂、备料的人,一刻也未停歇,土地和人一样,劳作了三季,也要喘口气,才能生出更多的力气。”
他指向一处正在合力安装巨大筒车的河滩,数十名民夫在监工和小吏的指挥下,喊着震天的号子,用粗大的绳索和滚木,将巨大的木制轮盘一点点竖立起来,固定在湍急的河岸边,冰冷的河水溅在他们身上,却无人退缩。
“蜀地多山,也多水,水利是命脉,”顾怀说,“战国时李冰父子筑都江堰,功在千秋,如今这筒车,引水灌溉高地之田,亦是活命之器,朝廷要蜀地多产粮,稳产粮,这些沟渠、堤坝、筒车,就比刀枪剑戟更要紧,当初走了一趟蜀地,我就上了一份奏折,让工部、都水监的银子,多往这里拨,内阁批得很快,也多亏是那道政令畅通无阻,才让后来的北伐有了充足的底气,而徭役征发,也得讲分寸,不能误了农时,更不能把人逼到绝路,否则,粮仓空了,人心也就散了。”
赵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追随着那些在寒风中挥洒汗水的民夫身影,王五在一旁接口道:“不过话说回来,江南那边都那么富庶了,怎么不带着蜀地一起做生意?我听说过蜀锦,那玩意儿不是很贵很出名吗?少爷你怎么不把在江南搞的事情在蜀地再搞一遍?这里还不用担心那些***倭寇。”
顾怀瞥了他一眼:“蜀地跟着江南一起做生意了,大魏还有几个地方能产出足以供给前线大军的粮食?西凉?还是北境?”
王五这才明白过来,只是看着那些错落的小村庄,还有忙碌的民夫,他还是轻声道:“所以...这里的人就注定要穷下去?”
“有失必有得,”顾怀轻轻摇头,“没有江南那样世道更迭的冲击,蜀地也能保持最大的安稳,而且比起北境当初的千里无鸡鸣,这里已经好太多了,这种田园时代,还是不要过早被打扰的好。”
见王五若有所思,顾怀也没有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