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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过如果当初你真的离开了,现在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当然有想过,我应该会带着莫莫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后来的这些天下大势,就都与我无关了,也许我会隐姓埋名搞点发明,然后挣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顾怀笑道,“但谁让你那句‘要成为那个不用逃跑的人’让我上了个恶当呢?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今天,只能说你忽悠人,的确是有一手的。”
“从你这句话就能听出来,你一直认为是我和先帝一步一步把你推到如今这个位置的,这个想法不能说错,但逃避的味道太重了,”杨溥摇头道,“顾怀,其实你有没有发现,你和这个世上的其他人有很多不同?这种不同会导致,只要你做事情,就一定会引出各种各样的风波来,而这些风波又会推着你继续往前走,从根本上说,无论你是走上仕途还是隐姓埋名去了别处,只要你不真的放下一切忍受这个世道的肮脏与不公,你终究会登上这个舞台--无论是以什么面目。”
顾怀微微一怔,然后沉默了下来。
杨溥继续说道:“你已经成为了那个不用逃跑的人,但你还是不愿意细想一下在你走过的这段路上,谁才是最大的推手,你说你能忍受寂寂无名的生活,但如果你开了间铺子却被小吏刁难呢?如果你隐居偏远却被兵灾波及呢?如果你远走他乡却总是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呢?说到底你是个有责任感而且有道德底线的人,你不会真的能像你想象中那样平静生活下去,不管我和先帝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不管你当初选择的是离开还是留下,你最终可能是推翻朝廷的义军首领,也可能是力挽狂澜的救国忠臣,唯独不可能是个乡下收租数银子的富家翁。”
杨溥的话很尖锐,或者说他的话一向很尖锐,顾怀从很早以前就发现,作为这个世上首先和自己产生联系的“大人物”,同时因为杨溥老谋深算不太正经的性子,他可能是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几个人之一,不管是当初怎么让自己心甘情愿地留在京城,蹚那些浑水,还是后来从没有让自己对这段“义父义子”的关系产生恶感,他都把自己...拿捏得太死了。
但顾怀的确是没想到风尘仆仆地回来,准备聊些闲天,却被杨溥一下子就抓住自己那繁杂心思中的要点,而且还如此**地剖析出来给自己看。
他偏移了视线,转移了话题:“你这里,看着像是要被埋了。”
“几位阁老依次北上,宫城空了,内阁也快空了,继续宿在那里,太冷清,”见顾怀仍不愿直面内心,杨溥没有继续逼问下去,“偌大南方,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倒是你...既然你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辽国的两京四道,已经翻不起风浪了?”
“收拾干净了,上京的宫墙塌了大半,耶律元死在他的龙椅上,设了枢密院镇压辽境,卢老是枢密院主使,”顾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辽国的太子耶律崇带着残兵钻进了草原深处,像条丧家犬,燕云十六州,踩实了。”
平淡的话语里,是尸山血海铺就的煌煌功业。杨溥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更显苍白,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
“当年在苏州,在那间破落的小院里,我曾说过这一生的理想就是收复燕云,”&bp;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遥远得有些模糊的午后,“但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是在异想天开,到有点像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呓语--收复燕云?那是多少年来汉人流血流泪,却只能在梦里想一想的事情...可谁能想到,你不仅拿回了燕云,还把整个辽国都埋进了土里。”
他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才几年啊...顾怀,当年把你带进京城的时候,我只以为你经过培养,会是个能扛起朝政的人物,后来你展现出军事方面的天赋,平了江南,我又觉得,也许你能镇压北境,给大魏一些喘息之机,那便已经是极大的奢望了,可你...”
他摇摇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沉甸甸的、远超预期的震撼,已经弥漫在空气里。
顾怀看着烛光下杨溥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心头那股细微的感叹再次泛起,这位名义上是义父、实质上却是他踏入这权力场最初的引路人和最坚实后盾的老人,数年光阴,从苏州的小巷到京城的风雨,再到如今这汴梁暮色里的相对无言,其中的情感早已复杂得无法用简单的“义父义子”来定义。
原本只是利益捆绑下喊出来的一句“干爹”,一个落魄书生攀附权贵的无奈选择,一个失势高官随手布下的闲棋,可命运弄人,阴差阳错,这份关系竟在风雨飘摇中,浸染了太多难以割舍的真情实意,沉甸甸地压在了两人心头,顾怀想起初到京城时,因为惹上张承那个纨绔,狼狈不堪地想要逃离,是杨溥在那个寒夜里找到他,对他说了一番改变他一生的话;也想起后来在北境封王,朝野汹汹,杨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