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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碗中还剩了半碗米,他肃声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刘鉴山如此浪费,是不是违反了学规?”
李文翰回头一看:“这......”
虽然话是如此说的,但这些贵族子弟,把粮食全吃完了才叫人奇怪,以往也没有追究过此事。
段之缙接着道:“若是大人觉得一粒米也不该浪费,那就说明刘鉴山违反学规。若是大人觉得白花花的粮食扔了便扔了,也算不得什么,学生无话可说。”
李文翰做监丞也有几年,什么样的达官显贵之子没惩治过,更何况是刘鉴山,颔首道:“的确是违反了学规,只是......”只是以前没有如此罚过,也没有和祭酒大人商讨过浪费粮食如何惩罚。
李文翰还在琢磨,段之缙无心叫监丞为难,再加上要确认是不是和葛观澜有关,袍子一跪下:“学生想为刘鉴山求情。虽说此举的确违反学规,但之前也并无明确警告过弟子们,若是突然惩戒则无根据,请大人先记下这次,若下次再犯则并罚。”
李文翰觉得这样也好,具体如何要和祭酒、司业两位上官商讨,便允了段之缙之请,叫这位不速之客该干嘛干嘛去。
刘鉴山不见气恼,跟大人认错后回到葛观澜身边,与他耳语,葛观澜朝向这边轻蔑一笑,将餐桌收拾干净后领一众人离开。
果然和葛观澜有关,他倒是聪明,偏生叫旁人来做这出头鸟,自己躲在后边看热闹,恐怕也动了娶郡主的心思。
一切恢复如常,徐明宣叹气道:“允升为何不将他谈论郡主婚事的不敬之举告诉监丞?”
段之缙摆摆手:“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用郡主婚嫁之事说嘴了。”端王养活的第一个孩子,要是叫他知道了,大家一块吃瓜落。再者看方叙墨哭哭啼啼的样子,保不准对郡主有情,用郡主做借口告状,只会叫他更伤心。
“那何必再替他求情?”
段之缙从身上掏出帕子递给方叙墨,顺口说道:“因为监丞大人也不知如何惩治啊。看他们剩的那些饭食便知,之前应当是没有这样的规矩,与其叫监丞大人难做,倒不如我自己提出来。”
大家都赞他心思灵敏,方叙墨擦干脸失魂落魄地回了号房洗漱,还是徐明宣几个帮他把餐具洗干净摆回原处。
回诚心堂的路上,郑?瑛跟在段之缙身旁,话在嘴边好几次终于说了出来:“你何必去得罪葛观澜,他父亲可是葛礼。”
段之缙眼珠一转,开起了玩笑:“我没爹的不怕有爹的,若是他想通过找我爹的麻烦叫我服软,那就去吧。大家都是荫生,我还是难荫,有甚好怕的。”
爹死了就是比爹活着好用,更何况段成平在明面上也算是“为国捐躯”,国子监的先生怎么好难为他,便是葛礼想要为子出气,他难道还能在天子脚下买凶杀人吗?
反正临放假之前大家都出不去,下个月端午节放假自己就去找秦先生告状,让先生告诉端王,谁背后还没几个人了。
郑?瑛笑他不正经,几步路的功夫就回了学堂,方叙墨也从号舍中回来,趴在桌子上失神,眼泪汪汪的,向段之缙道一声谢,便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直到被学正大人一戒尺拍醒,原来是下午上课时间到了。
段之缙先温习了《孝经》的内容,一字一句地理解背诵,然后又拿出之前购入的《幕学举要》,虽说是为幕僚准备的书籍,可因幕僚有写诏、诰、表、判的职业要求,因而书中对此讲解很细,作为写作入门十分恰当,之后自己还可求教于德润兄。
倘若专心做某事,时间便过得格外快,一眨眼就敲了钟,坐堂的学正留下功课离开,学生们也起身收拾,仍是中午的几个人凑在一处,大家往膳堂中走。
方叙墨心不在焉,切菜时差点切了手,原本要打算要做的红白鸭子三鲜热锅也没做,双目失神地坐在膳堂里,一眨眼就是一颗泪珠子。
大家都默默吃饭,怕牵动了他的愁肠,谁也不敢说一句。
等回了号房,方叙墨还是那副三魂没了七魄的模样,时文写一笔没了第二笔,大字描一画没了第二画,又对着月亮长吁短叹,倒把查房的差役吓了一跳,生怕这贵公子病了。
的确病了,害的是相思病,欠的是风流债。
做出这般小儿女之态,定是对郡主动情了。不知他如何见的郡主。
夜沉沉,灯昏昏,段之缙将与周公下棋,半明半寐之间,闻得一声极轻的啜泣声,在万籁俱寂的晚间,吓得段之缙汗毛倒竖,忽地反应过来,是方叙墨的声音。
这下段之缙睡不着了,仰面朝上,睁眼等着叙哭累入睡,那抽泣声却如深秋里被装在空药罐里的蟋蟀叫声一般,颤巍巍,冷戚戚,酸倒人的后槽牙。
另外两个人倒是好功夫,睡得呼呼作响。
段之缙起身把挂着两个肿眼泡的方叙墨叫出去,两个人坐在月亮的清辉中,一时无言。
手指头在地上画啊画,段之缙先开了口:“你......喜欢灵寿郡主?”
不问还好,一问,方叙墨的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呜咽悲泣之声不绝。
就多余问这一句。
“你喜欢她,何不跟国舅大人说呢?叫国舅向陛下请婚。”
方叙墨黑如点漆的眸子浸在一汪水中,哽咽着开了嗓:“我跟祖父说了,可是陛下说灵寿郡主的婚事他不管,叫端王自己决定,之后便没了回信。现在刘鉴山都知道端王在选婿了,祖父和父亲却没有告诉我,定是觉得端王看不上我。”
段之缙讪笑,若是自己的闺女要嫁给这样的男子,心里也不情愿。
纪禅从十四岁开始生育,到十七岁才活下来第一个孩子,正是灵寿郡主。倘若不利用她的婚事拉拢朝臣,定然要为她选一个顶顶好的夫婿。
段之缙抚着叙墨的背为他顺气,安慰道:“文渊弟,天涯何处无芳草,凭你的家世,想来国舅大人也早有打算。郡主是天上的月亮,得不到才是常事,何必这般呢?”
方叙墨一方帕子又擦眼泪又擤鼻涕,“你不知道,郡主和我都是从小养在皇后娘娘身边,我们五六岁的时候就扮家家酒,她演爹爹,我演娘亲......”
?
段之缙以为他是伤心糊涂了,也没有纠正,默默把二人的身份调换,之后越听越不对劲,感情真是“她演爹爹,我演娘亲啊”!
之后段之缙便听了一耳朵的郡主如何如何英勇,拉八力大弓,射猛虎于林间,只恨自己入国子监求学不能再见郡主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