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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来,他不过五十,便已垂垂老矣,“你是为了你姐姐来的吧。你想为她求一道遗旨。”
“你去殿前的画后,将里面的木匣取来。”
宋枝鸾浑身一震,眼里顷刻间有了光芒,不自觉的喃喃:“爹爹?”
宋定沅慈祥的看着她。
宋枝鸾不再说话,跑过去,找到那副《涌泉跃鲤》的画,移开花瓶,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匣子。
她生怕出了错,一举一动都分外小心,拿到手,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看,而是看向宋定沅。
过了良久。
宋定沅道:“我知道太子宠爱你这个妹妹,我死后,太子即位,说不定会接和烟回来,太子随我,性子多疑,但对你,素来是好的,你今日能来到我面前,也是他的安排吧。”
“按说,太子的这番好意,朕不该拒绝,”他的声音忽的变得沉厚,“但我们万千将士打下的江山,不能再度陷入战乱之中,朕在皇座之上不过八年,可千秋万代的家业,可远不止八年,想要坐稳,也需狠心。”
宋枝鸾眼里的光闪烁片刻,彻底熄灭,像化成了一潭黑沉的死水。
殿内一片死寂。
她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冰寒,顺着尾椎骨往上。
“朕已留下了遗旨,新帝即位后,派使臣去西夷,贺新王登基之喜,和烟的子女,也将与西夷亲王配为婚约。”
“小鸾,父皇最终还是亏欠于你,”宋定沅轻叹了一口气,“我那不安分的兄长,如今也该到了,你尽快离开吧。”
他说完,宋枝鸾却久久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瓢泼的冷雨夹杂起了雪花。
宋定沅想闭上眼,余光却看到宋枝鸾站了起来。
她的脸庞因为愤恨而微微颤抖:“错了,父皇。你最对不起的孩子不是我,亏欠的最多的也不是我,是姐姐!我被你放弃,姐姐又何尝不是被你放弃,我在桥洞里冻到昏厥,姐姐又何尝不是在风雪里行了几日几夜,我伤了身子,姐姐的身子也没有比我好上分毫!我得了你的补偿,享受了荣华富贵,可姐姐呢,姐姐没享过半日太平日子,就被你换了三万大军,送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宋和烟才是你最对不起的孩子!你竟还想让她的孩子牺牲!姐姐何至于落得如此,就因为她姓宋吗!”
雷声轰鸣,将宋枝鸾的脸照的雪白,她面色冷漠,热泪滚滚。
“西夷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狼,你当真以为靠着姐姐,牺牲了姐姐和她的孩子就能保住你的半壁江山?”
宋定沅据中原称帝,平生最忌讳人说“半”,此时听到宋枝鸾口出狂言,竟然也不恼。
可在宋枝鸾的眼里,宋定沅脸上所呈现的怜悯与动容,一切的表情都近乎鬼魅,“小鸾,这是最好的法子,只牺牲她一人,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免遭战乱之苦,任何人在父皇的位置,都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将和亲的公主接回来,你年纪还是太小了,不知事。”
宋枝鸾冷笑着道:“我有更好的法子,父皇想听吗?”
宋定沅不语,宋枝鸾没给他拒绝的权利,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位沙场称帝的武阳帝,见多了人间百态,阎罗炼狱,早已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胆性,可当听到自己女儿的这句话后,面色却瞬间变得阴沉,像一只病鬼。
宋枝鸾拿圣旨擦干眼泪,笑道:“父皇,儿臣喜欢你这样的表情,不如就此去了,日后儿臣想起您脸上的表情,也有兴致,多敬您几杯酒。”
她话音未落。宋定沅死死盯着她,挣扎着起身,手臂徒然一软,彻底咽了气。
宋枝鸾在殿中站了一会儿,慢慢转身离开。
推开养心殿的门,外面已是火光一片。
宫女太监仓皇而逃,嫔妃侍卫狼狈的缩在宫墙下,躲避流箭,数以万计的兵将将这座禁宫围住。
宋枝鸾被撞了一下,或许她从前便想象过不止一次这样的画面,如今竟还算平静。
她被推搡着往前,走到太液池,看到一座石桥。
石桥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宋枝鸾看着却心安。
她躲了进去。
宋怀章在殿后等了许久,也不见宋枝鸾过来,又过了半刻钟,刀剑之声更近,他正欲进殿,却有太监前来报道:“殿下,灵淮公主不见了!”
“什么?”他攥起太监的领子,暴怒道:“我不是说了她一出来就把她带到我这里吗?眼睛瞎了!”
“殿下,奴实在不知灵淮公主是何时离开的,请您恕罪!”
“快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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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的空洞比宋枝鸾想象的还要大,缝隙里漏出一点月光。
她知道稚奴和玉奴会来找她,在桥上做了一个只有她们清楚的记号。
宋枝鸾像是回到了自己安全的窝,把圣旨从怀里取出,摊开来,按在冰冷的雪地上,接着拔下簪子,用簪子划破圣旨,撕扯的锦线纠缠在簪身和她的手上,她用力,一点点的将它划开。
圣旨太长了。宋枝鸾的手腕逐渐用力,雪都被搅碎,地面被划出划痕,耳里回荡着刺耳的声音。
“病入膏盲了还这么能写,下辈子投胎做个书生好了,我和姐姐都要长命百岁,再不当你的女儿了。”
眼眶的泪滴落在地面,很快被雪吸收,按上去时还有余温。
宋枝鸾仿佛陷入了某种疯狂,只知道用力的攥紧簪子,瞳孔微微放大。
“宋枝鸾。”
她好像产生了幻听。
直到她的脸被捧过去,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谢预劲眸光幽深,静静的看着宋枝鸾手上,脸上的鲜血。
宋枝鸾看呆了片刻,旋即笑着说:“你来的好快啊,我才刚躲起来呢。”
又是他,比任何人都早发现她。
好像不论她躲在哪里,变成什么样,谢预劲都能找到她。
谢预劲的铠甲上满是断箭,脸上也有划痕,汩汩留着血,黑发高束,头盔不知滚去了哪儿。
宋枝鸾的手轻轻触碰他的脸,看他的伤口渗出血,又哭又笑:“算算路程,你不是应该还在城外吗,宫里这么危险,你竟然敢来找我,谢预劲,我的命很重要吗?”
她虽然一直在笑,嘴里说些不着调的话,但谢预劲还是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他安静的低眸,握住她放在他颊边的手,“路过,你哭的太大声了。”
“骗人,你肯定是爱上我了。”
他沉默下去,听到她趴在他的肩头,笑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好难过,难过的快要死掉了,谢预劲,现在只有你的爱会让我高兴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