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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说,现在年景不好,除了要出来做工讨生活的人,其他人在冬闲时大多还是躺在家里享受着热炕。
吕闲安顿好一切,给自己下了半碗清水面,端坐在长凳之上慢慢吃着。
他自是不愁钱的,自家儿子也在南方打拼,前些日子寄来家书说孙媳给自己诞下了重孙,让他高兴了好一阵。
可若是能有自家胞弟吕平的消息就好了。
正当他一边愣神一边吃着面的时候,不远处上京城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支陌生的三四百人军阵浩浩荡荡地进入城内。
他们的装备与京师的守军截然不同,显得更为精良,人也更为高大,但这数百甲兵为何会堂而皇之进入京师?
士兵们身着铁甲,相叠的甲片摩擦着发出阵阵金属碰撞之声,阵中一杆“甘”字旗高高飘扬。
竟是皇家的卫队。
上京的百姓们站在道路两侧,好奇而紧张地看着这支陌生的队伍。他们窃窃私语,猜测这支军队的来历和目的。个别有些见识的百姓看着那飘舞的“甘”字旗,便已猜出这应当是大皇子的卫队。
然而,军队的士兵们却并未与百姓交流,只是默默地前进,对周围的一切并不关心。
军队的指挥官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他身着墨色战袍,眼神锐利如鹰,其上那条巨大的伤疤更让人觉得他面相可怖。
穆芜是第一次进入南朝上京,还是用的如此招摇的方式,他顿时觉得有些恍惚。
不过这并不耽误他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记忆地形,以免真的发生不测之事。
上京城中,不少世家大族的眼线也注意到了这异常一幕。他们慌忙通过各种途径与本家联系,将这事通告过去。毕竟,一支披坚执锐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上京,无论其目的如何,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未免不会掀起些许风浪。
军队井然有序地穿过京师的大街小巷,不料在经过吕闲摊位之时意外碰倒了他的长椅。
“哟,军爷您别客气,不用帮手,”吕闲见那撞翻长椅之人竟脱离队列帮自己将那长椅扶起,赶忙开口道:“小老儿自己动手就是,撞到您了真是天大的罪过。”
不过在他赶过去想要搭把手时,那撞倒了长椅的年轻人蓦然抬头,二人两目相对,那年轻士兵眼中竟露出一丝惊异之色,“吕员外?!您不是在队里吗?”
“军爷您说笑了,小老儿就是上京城里一个面摊老板,哪里称得上员外这一称呼,怕不是您认错人了。”吕闲赶忙摆手,可随之一愣,若是单单认错人,这年轻士兵总会知道自己姓吕?
吕闲心中蓦然闪过一个想法,莫不是这人见过自己那胞弟!
“军爷!您说的那吕员外是不是与小老儿相貌有七八分相似,不知您是否是在边境过来。”
吕闲顿时感到喜从天降,先前还在担心自己那胞弟遭遇不测,现在看来他似乎混的不赖。
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差点给那小兵折腾不会了,恰巧此时穆芜发现,此处异样,策马赶来刚准备问询便倒吸一口凉气,世上竟有人能如此相像?
“吕头儿,吕头儿,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大哥!”
穆芜立刻转身朝阵中喊道,只见军阵中部靠后的一顶灰色马车中掏出一个脑袋,赫然是吕平!
吕闲此刻也发现自己胞弟竟出现在眼前,心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可他此刻却也没忘了规矩,赶忙与穆芜攀谈起来。
三言两语之后吕闲,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原来自己这一母胞弟竟不知缘何攀上了大皇子的关系,如今是随他入京来寻自己。
“大哥,咱来晚了,”吕平赶忙跑来,一把抓住吕闲的双手,“咱不都跟你说了吗?咱家现在也不缺钱,既然侄儿他们也在南方过得很好,你干嘛还这么一早就出来摆摊,是生怕自己活得长了?”
穆芜见兄弟二人似是有许多话要讲,便摆了摆手屏退了那小兵,自己也一拱手,离开这里继续带领队伍前进。
吕平吕闲赶忙还礼,前者与穆芜约定好地点之后才在长椅上坐下。
“你这小子干事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常给你哥来封家书报平安,近来听闻边境风头不好,你真是连你那侄子都不如!”
吕闲一边埋怨着吕平,一边起身走到锅旁,“早晨吃饭没有,我给你下碗面来?”
“不要葱。”
吕平点点头,而后看着周围稀松的百姓差不多都是在目送那军列远行,没人注意这里。
他站起身来走到履行身边低声道:“大哥,咱这次来是叫你北上的。”
“北上?为何……”吕闲一惊,随后那沧桑的老脸愈发褶皱起来,“你的意思是南朝要出事?”
吕平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周围,确认仍旧无人接近后开口道:“咱这次行商回来差点殒命北境,幸蒙大皇子所救,具体的咱没法与你详说,大哥你快快收拾一下,咱们不日启程。”
“这是为何,是有确切消息?”吕闲一边煮面一边问道,自己在都城上京都不知晓的事,吕平在边境竟然最先知道,那只能说边境的形势已经恶化到难以复加,连他们这种升斗小民都人人自危起来。
“详细的咱也不知,只是大皇子与方才那北朝世子都托咱带他们家眷北上,大哥你想若不是事态紧急,他们怎会做此决定?”
吕闲听完之后却没做出其他反应,只是将锅中面条抄起,而后在面摊下面翻找了下,取出一个小瓶,在面上点了点。
“先别着急,来碗胡椒面暖和暖和,”他将面端到吕平面前,坐下后叹了口气,“你呀,都这把年纪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
吕平见自己大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低头吃起面来。
“你嫂子走了多少年来着?”吕平忽然开口。
“二十多年了吧,”吕闲一愣,想了一下开口道:“二十七年。”
“是吧,都快三十年了,我这一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不如就在这儿陪着她,指不定没多久就陪她去了。”吕平淡淡说道。
吕平放下筷子,看着吕闲开口道:“大哥,咱没跟你开玩笑,真的要有大事发生,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被害了性命……”
“别说了,好好吃饭。”吕闲端起自己那碗吃了一半的面条,将手中那瓶胡椒稍微倒了点进去。
“真香啊……”他感叹。
吕平默然,自家大哥他当然是了解的,说一不二的性子,吃苦耐劳的作风,在年轻时撑起了这个满目疮痍的家。
二人年龄相差十余岁,长兄如父,对他而言,吕闲可不仅仅是兄长那般。
“大哥……”
他还想再劝一劝,若自己猜想的没错,现在由着大哥的性子来,那这次见面很可能是二人的最后一次。
“别说了,哥老了,没几年好活了,不如就在这自小长大的地方呆着,”吕闲将碗中汤面吃光,然后把那汤水一饮而尽,“若是你我都走了,爹娘和你嫂子哪有人去祭拜。”
吕闲的目光穿透了清晨的雾霭,看向那南方的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