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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道:“我未克夫,我只比他多活了二十年。”
岭南顺德府,那曾纵火焚牌坊的少女被请上公堂,不再是囚犯,而是主审官。她穿着昭雪司特赐的黑袍,手持玉尺,宣判当年逼死母亲的族长流放三千里,并当庭烧毁族规中“女子失贞即沉塘”一条。火光映着她年轻的面庞,坚毅如铁。
而这一切,阿芜皆不知晓细节。她只是每日清晨听念生诵读各地来信,偶尔点头,偶尔落泪,更多时候沉默如石。
直到某一夜,她梦见苏婉站在观星台遗址,身穿素白长裙,手中握着一柄铜铃。铃身无铭,却随风自响。
“老师。”阿芜喊她。
苏婉回头,微笑:“你做到了。”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做的。”阿芜低声说,“我只是没再沉默。”
“这就够了。”苏婉轻摇铜铃,“铃声之所以不绝,是因为总有人愿意接下它。你现在听见的,不只是过去的哭声,更是未来的呼唤。”
话音未落,铃声骤变,由哀转欢,由悲成歌。阿芜猛然惊醒,窗外月色正浓,梨树影下,竟有一人静立。
她拄杖出门,问:“谁?”
那人转身,声音熟悉而温柔:“是我,谢昭华。”
阿芜怔住。这位曾统领禁军、冷面无情的女将军,此刻竟卸去甲胄,穿一身素衣,手中提着一只木盒。
“我来还你一样东西。”谢昭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干枯的紫鸢尾花标本,用油纸小心包裹,边缘已泛黄,但花瓣依旧蜷曲如拳。
“三十年前,你在流放途中遗失的。”她说,“我娘是宫女,偷偷捡了回来,临终前交给我。她说,这花会回来,就像有些人,注定不会真正死去。”
阿芜颤抖着手接过,贴在心口,久久不能言语。
“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谢昭华低声道,“先帝临终前,曾召我入殿,说他最后悔的,不是杀了苏婉,而是没能阻止她写下那句话??‘我说我在’。他说,这三个字,比千军万马更可怕。”
阿芜笑了:“因为它证明,人活着,不是因为别人允许,而是因为她自己决定。”
谢昭华深深一拜:“从今往后,我不再为皇权执剑,只为真相护灯。若你愿许,我想入昭明书院,重拾书卷,学做一个真正的人。”
阿芜扶她起身:“你早已是了。”
次日,昭明书院正式开课。第一堂课,阿芜立于讲台之上,面对三百余名新生??有少女,有老妪,有曾为妓者,有曾被休弃的妇人,甚至有一位男子,是自愿前来旁听的年轻医者。
她不开经,不讲史,只问了一句: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一人答:“为了学会写字,好给自己立遗嘱。”
一人答:“为了弄明白,为什么我女儿问我‘妈妈,女人一定要嫁人吗’时,我竟答不上来。”
一人答:“为了有一天,我能挺直腰杆对儿子说:你母亲不是谁的妻子,她是她自己。”
阿芜听着,眼眶渐热。
她缓缓开口:“我十五岁那年,被人卖进侯府为奴。他们剪了我的发,烙了我的脸,逼我跪着吃饭,说这是‘规矩’。三年里,我没说过一句话,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敢说??因为我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台下寂静无声。
“后来我逃了出来,一路乞讨,被人打骂,被狗咬伤,差点冻死在雪地里。可我活下来了,不是因为我有多坚强,而是因为有一个陌生的老妇人,在我快断气时喂了我一碗热粥,还对我说:‘孩子,你说句话吧,只要你说,你就还在。’”
她顿了顿,声音微颤:“于是我说了。我说:‘我在。’”
“那一刻,我才真正活过来。”
“所以今天,我不教你们如何取悦他人,不教你们如何忍耐委屈,更不教你们如何成为‘好妻子’‘好母亲’。我要教你们的,只有一件事??**如何说出‘我在’这两个字,并让它响彻天地。**”
话音落下,全场肃立。
柳芽站起身,高声领诵:“我说我在!”
“我说我在!”三百余声齐应,声震屋瓦。
那声音穿过城墙,越过市井,传到皇宫深处。皇帝正在批阅奏章,听见此声,手中的朱笔一顿,随即起身,脱下龙袍,换上素衣,步行出宫,直奔昭明书院。
他在门外跪下,不求见,不言语,只是静静听着那一声声“我说我在”,如同聆听天籁。
而在遥远的北疆,一位戍边多年的女兵在战壕中展开一张泛黄的纸,那是她从家乡带来的《名始录》抄本。她用冻僵的手指,在空白处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陈九妹,生于乱世,死亦不降。**
她抬起头,望向星空,轻声说:“我在。”
那一刻,仿佛整个北方的寒风都为之停息。
数月后,阿芜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