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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成钧站起来,依旧是那副面不改色的神情,伸手揭开个五彩鱼藻纹小盅,推至沈明语面前。
“在我面前说胡话倒也罢了,若叫祖母知道,祠堂可不好跪。”
他从那低垂的小脑袋上移开视线,“你年纪小,去那地方闲逛,万一因此闹出事来,任谁也担待不起。”
瓷盅里热气升腾,煮得软糯的红枣银耳散出清甜香气,屋里甜味弥漫。
沈明语舀起一勺,小心吹过尝了一口,含糊道:“不过是想学哥哥,正儿八经做些大事,总比整日吃喝玩乐得好。哥哥觉得不妥,我打消了念头便是。
萧成钧愣了下,才发觉自己被她套了话。
他从未告诉过她,户部欠银和七皇子有关。
沈明语方才说起天香画舫,直接开口户部侍郎和七皇子勾结,叫他下意识先入为主,竟不觉得有丝毫不妥,以至于顺着她的话回了下去,倒坐实了他查的案子牵涉到七皇子。
是太子告诉她的?
他微微错愕之余,心里又有些发闷,沉着脸道:“你调查七皇子作甚?太子又叫你涉险?”
沈明语眨巴着无辜的眼,面色因氤氲热气熏得海棠般,“是那日沐春宴,我听到江元安和淑妃的人说什么户部欠银丢了,江家背后是七皇子,这事儿自然和他脱不开干系。”
萧成钧松了口气,顿了顿问:“那回,太子便是叫你打探这个?”
沈明语笑道:“哥哥放心,太子殿下虽知道你掺和进来了,但不知细节,我也没和他提起过。”
能叫她知道什么细节?
萧成钧本不以为意,可忽地觉得,眼前的妹妹或许并不如表面这般呆笨。
那厢言罢,沈明语略微犹豫,怯生生望他,“哥哥,我知道没法劝你,但这案子牵涉众多,将来你要如何全身而退?圣上会不会.……………飞鸟尽良弓藏?”
他复又怔愣了下。
事关这案子,他的确有诸多难处,今日被她一语戳破,却莫名地松了口气,好像心底隐秘的巨石被人撬动了些许,也有人替他考量了。
但其实,早在章老在清颐园向皇帝举荐他时,他已没有第二条路。
皇帝要清理户部欠银的事,拿谁开刀得仔细斟酌。数额太大的不好动,保不齐银子再也拿不回来,数额太小的又没法杀鸡儆猴,或许还有损圣贤明君的声名。
然而,这事积年累积,上到诸位皇子,下到各部官员,在户部借过钱的人犹如过江之鲫,要弄清楚各家欠款不是件容易的事。
户部也怕掉脑袋,明账暗账分了好几本,上回他拿到的只是其中一本暗账而已。
但这本暗账,却叫江家格外紧张,竟不惜派遣暗卫追杀他。
萧成钧还没弄清楚个中缘由,只是对方已经知道账簿不在他这里,没再轻举妄动。
自古以来,催人还钱便是得罪人的活计,何况他尚未入仕。
日后如何全身而退?
他没想过退。
“人生在世,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萧成钧手指摩挲着茶碗,垂着眼睫道:“乌鞑犯境多时,战事迟迟未了,国库空虚,军情势必紧急。忠臣体国,知无不为,天下社稷大过独善其身。”
外面夜雨连绵,从门口望出去,可见庭院雨雾渺渺茫茫。
沈明语坐在桌前,捏着瓷勺的手指紧了紧,一时百感交集。
那个自小被视为长庚煞星的不详之人,被流言蜚语淹没,被家族冷遇......却在家国大事前,说不愿独善其身。
十八岁的他,科举坎坷,屡遭打压,却依然对苍生黎民抱有怜悯,刚直不折。
她为自己先前误会他一心追名逐利而感到羞窘。
沈明语记得,梦中他初入仕途时,不肯依附朋党,与自己两位老师也疏离客气,他先是得罪了七皇子党,后来又与太子党不和,处处受阻,前途渺茫,是林方廷看不下去,才举荐他去了吏部。
可他也没因此对林方廷感激不尽,依然中立,拒绝结党。
后来晋王登基,他成了宠臣,却又落狱遭贬,东山再起后,他摒弃了过往,手腕狠辣,再无仁善。
沈明语不明白,最不屑结党营私的人,眼下心怀苍生的人,日后是如何转了性子,成了爪牙遍布朝野,一手遮天的权臣?
勺中的银耳渐渐冷凉下去。
沈明语抬起眼瞧,他已经站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她,鸾带束出腰身,月白长衫在灯下泛出柔和的银辉。
人经历得太多,会忘却初心。
她不想以后感慨一声“可惜了”。
她不由得叹气,话锋一转,“哥哥,其实我也想着,你整日在这念书,怪没趣的,想带你下山去耍玩耍玩。我上回问竹烟,问哥哥平时在山庄做什么,竹烟说你除了看书还是看书,顶多再练个字。”
她笑得软和,“好端端的人,每日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