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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刘冒拙急匆匆的,罗守娴拍了一下方仲羽的肩膀:“去偏院看看,问问要不要吃牛肉馄饨。”
方仲羽愣了下,应下了,走到后门,拿起被罗守娴放在门角的斗笠就走了出去。
盛香楼停马的偏院有两道门,一道与盛香楼并排,是供客人的车马进出的,另一道则与后院相连,平时用马车拉回来的菜蔬肉类也都是在这门前卸下再搬进后院的。
除了马厩之外,贴着盛香楼有一排棚子,棚子有一处漏水,滴滴答答,落在了下面的泥地上。
方仲羽自后院的门进来偏院,就见一人穿着件厚实的袍子缩在凳子上,直愣愣地看着外头的雨。
他脸上的伤过了一夜,越发肿胀起来,像个青青紫紫的猪头。
“东家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死?哪有那般容易。”虞长宁斜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看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这世上人该过的日子。”
正年少气盛的方仲羽最腻烦这样的晦气言语,哼了一声就要回去。
“我说,你既然喜欢罗家姑娘,就该帮她从罗庭晖手里挣出来,不然,心里念着什么情情爱爱,做的却是为虎作伥,岂不是你自个儿害了自己的心爱之人?”
“你在胡说什么!”
方仲羽看向身后的木门,庆幸此时下着雨,旁人听不见这人的疯话。
虞长宁冷哼一声:“我也不曾说错呀,昨日我说我是罗家姑娘的未婚夫婿,你脸上那对招子恨不能直接把我捅死,也就你旁边那个不开窍憨货看不出来。
少年情思被人一语戳破,方仲羽在心里压了又压,耳朵上的热意还是直冲脖颈,都成了红的。
“我就不该与你这孟浪之人?嗦!待我东家查明了你是假冒的,定会把你扭送衙门,到时候你去与杀威棒聒噪吧!”
“呵呵。”虞长宁从袍子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将凳子上的一滴水弹飞了。
“你一口一个东家,是不是还在心里想着念着,只要你勤恳做事,为你东家好好命,你东家就能把他妹妹嫁给你?真是痴心妄想。你东家若真是个好哥哥,早该杀去晋州,让虞家给个说法,而不是任由他妹妹在山上蹉跎至今。”
弹水珠也能让人玩上了瘾,虞长宁将手伸到棚外,被雨水凉了个哆嗦,又把手缩了回去。
“其实虞家一直无声无息,蹉跎着罗姑娘的年华岁月,正中了你们那东家的下怀,他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不然也不会在几年间将盛香楼开得这般大,等他坐上了行首之位,正好就能把罗姑娘送给权贵家里做妾,为这鲜花着锦般的盛香楼寻个靠山。”
戴着斗笠的方仲羽没有吭声。
虞长宁长长叹息一声,悠悠然道:
“你昨日恨我大庭广众下提起罗姑娘,坏了她名声,这话真是天真可笑,这世上名声好的女子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我当众闹上一场,自然就让人知道了盛香楼除了罗东家,还有位罗姑娘,又有我这负心薄幸的未婚夫杵在这儿,人们自然是同情罗姑娘的。无论以后与我之间这婚事如何,维扬城里也就有人就盯住了罗庭晖,看他如何应对罗姑娘的婚事,让罗姑娘不至于无声无息被一顶小轿抬进哪家高门里。”
他看向方仲羽:
“我若是你,回去就当着盛香楼里那些宾客的面表明心迹,以后能不能成事且看机缘,先把罗姑娘保下才是最要紧的。”
方仲羽之前半低着头,虞长宁此时才发现他用手捂着嘴。
“怎么了?被你那东家的手段吓着了?”
“不是。”方仲羽将手放下,“就是觉得你大概被雨淋坏了脑子。”
说罢,他就转身回了盛香楼的后院儿。
看着他的背影,虞长宁翻了个白眼儿:
“冥顽不灵的蠢物。
后院里,孟三勺问方仲羽:
“二毛,你是不是偷偷去把那人揍了一顿?不然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揍他干嘛?”方仲羽脱了斗笠,说,“他就是个傻的。”
少年斩钉截铁。
与此同时,罗守娴正在送刘冒拙。
“罗东家,你务必要听在下的,十几年未曾有只言片语,这样的人家断不能让贵府上的姑娘嫁过去,只看您言行举止,就知贵府上姑娘定然品貌出众,维扬城里人才济济,什么样的好儿郎找不到?要是拘泥什么先父遗命,那真是将人往火坑里推。”
“多谢刘兄,此事我定会和家母好好商量。”
“你是长兄,长兄为父!连盛香楼你都担当了,那家里自然也是你说的算!明知事有不谐却拘泥于父命勉强为之,此非为兄之道也!”
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刘冒冒雨而来,急出了一头的汗。
罗守娴看在眼里,心中像是被人填了一勺热汤。
“多谢多谢!”站在屋檐下,她对着频频回头看自己的迂腐书生深深一揖,长臂伸直,任由雨水打湿了她的手和衣袖。
刘冒拙也是做兄长的,穷困潦倒时候,几位钱的酒,他顶着别人的嗤笑配着咸菜下肚,省下钱粮把妹妹弟弟都送去读书。
日子宽裕了,他每次来盛香楼都会带点心卤肉回去。
世上不是没有好的兄长。
只是她罗守娴缺了几分运气。
连着下了四五日的雨,有人说在南河下游发现了两具尸体,都被官差带走了。
罗守娴将消息告诉她假未婚夫,倒让他越发沉默了。
常永济和第一天一样神出鬼没,罗守娴在第三天才知道他的腿上被箭矢射了个窟窿。
“难怪被我一拳就打出去了。”
听“罗东家”这么说,给自己主子换药的常永济想起那晚的重拳,轻轻打了个哆嗦。
“罗东家势大力沉,实在是小的我难以力敌。”
趴在床上仿佛死人一样的“虞长宁”开口说:“永济本就不是武卫,你要是真遇上我那些甲卫,一招就被打翻了。”
屏风另一边,罗守娴在剥枇杷吃,随口问:
“就如我打翻你那般?”
虞长宁气哼哼地又闭上了嘴。
第六天,雨停了,晚上回家,罗守娴看见兰婶子匆匆迎上来。
“东家,夫人回来了。”
罗守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那个修养几天后勉强不像鬼的男人:
“妹夫,来了维扬这么多天,你也该去拜见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