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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走到自己儿子面前,柔声说:
“大孝,你也别恼你爹,他是忠心了一辈子......”
“他哪是忠心?他是看他儿子脱了奴籍,就看不顺眼。”白灵秀推开自己丈夫,从屋里出来,“娘,您也别怪儿媳妇我说话难听,有些话大孝他碍着你们的面子不好说,既然爹当我是外头来的,那我就说些外道话。”
她给自己丈夫使了个眼色,她丈夫立刻拿了两个小凳过来,一个给了妻子,一个给了母亲。
“这庄子的主家是东家,大孝让那劳什子夫人、少爷的住进来,是给您二老面子,按说少爷天天骂东家,早该乱棍子打出去了。大孝没做,也是给了二老面子。这面子又是哪来的?是您二老给人当奴仆换来的?还是大孝天天起早贪黑,带着庄户们种粮种菜、酿酒做酱、养鸡养鸭换来的?”
双手抱在胸前,白灵秀看看自己脚上的草鞋,又说:
“当日我嫁进来,您和爹都没来,是东家来的,大孝拉着我要给东家磕头,东家拦住了他,说的就是大孝刚刚跟爹说的话。她说我白家女儿嫁给他,是嫁了勤恳踏实的曹庄头,不是嫁了哪家的奴才。”
那时候的东家多大?十五?还是十六?长得跟画上仙童一般,唯有双手都抹了药膏,说是被滚油烫伤的。
“东家还跟大孝说,他以后就是一家之主了,他父母的身家性命,罗家担了大半,他自己一家子以后如何,全看他要如何。娘,东家从没把我们一家子当了罗家的奴才,也不让我们当罗家的奴才。”
白灵秀想起了什么,忽然抬眼一笑:
“我倒忘了,这庄子本也不是罗家的。”
后院,罗庭晖撑着自己的身子看向自己母亲。
“娘,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这庄子不是罗家的?”
母子二人争吵一番,最后还是罗林氏服了软,想要劝儿子打消用庄子换钱的心思,实在劝不动,她就说了实话。
“罗家在维扬城里才呆了几年?哪能买到这么好的庄子?这庄子是你祖母的。”
罗庭晖听了这话,反而放心下来:
“就算是祖母的嫁妆,说到底也是给爹的,也是罗家的。”
“不是嫁妆。”罗林氏连连摆手,“你祖母又不曾嫁进罗家,哪来的嫁妆?这是她的产业,以后给谁,也跟罗家没干系。”
罗庭晖眉头紧皱:
“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我祖母怎么没有嫁妆?”
“你祖母是招赘的你祖父。”罗林氏叹了口气,“后来你祖父得了皇上赐字,建起盛香楼,让你爹归了宗,还把罗家从你爹这一辈起重新序了一遍,你祖母就跟你祖父和离,搬到山上去。”
罗林氏又叹一口气:“我也只能说个大概,这还是你爹去了之后,我没找到这庄子的地契,去问了大房你大伯娘,这才知道的。”
罗庭晖跌回床上,脸上露出几分颓意。
“难怪我小时候,我爹总是送罗守娴到山上去。娘,你说,祖母会把这庄子留给她么?”
“断不会的。”罗林氏说,“只要你妹妹还姓罗,你祖母断不会把家产给她。”
见儿子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罗林氏安慰他:
“东边那个庄子是罗家的,也是几十亩上好的田地,还有荷塘种了藕,等你身子好了,好好经营那庄子,也不比这边差!”
不差么?那庄子离维扬三十多里路,地方是大些,可要论起来,这个庄子的出产当日就能送进维扬城,是盛香楼的根基所在,那个庄子呢,半个月才送一次东西,年节时候给罗家几房送来些产出,和寻常富贵人家的庄子并无多少不同。
想到盛香楼的命脉一直被别人不声不响地捏在手中,罗庭晖心中一阵烦乱。
“就算当初和离了,祖母也不能......她是女子,怎能拿住一个庄子?没有男丁,田税赋怎么算?”
这些罗林氏就不知道了,摇了摇手里的腰扇,她第一次觉得这庄子不在自己手里也好,也省得儿子惦记。
“娘,东边那个庄子的契书,可是被你收着的?”
罗林氏摇扇子的手又停住了。
天越来越热,各种凉切的卤货大受食客们追捧,盛香楼的菜牌上减了些热炖的大菜,换上的都是清淡爽口的凉盘。
街上也有了推着车子卖冰的,有小孩儿贪图冰车打开盖子那瞬间的凉意,追着冰车跑,让维扬城里的街巷更拥挤了些。
“盛香楼一红火起来,其他酒楼也坐不住了,听说四合楼已经摆上了冰盆?宋兄你前几日去,可曾见到?”
“那得是二十两银子的大席面,才让人捧着冰盆楼上楼下转一圈儿再送进去,我见是见了,也只是眼睛凉快了下。”
“端午时候那些酒楼把黄鱼炒上了天价,到头来生意最好的还是盛香楼,真是让人看了好大的一场笑话!”
“这水晶肴肉做的真是极好,宋兄你快尝尝!”
粉色的肘肉外面是白色的肉皮,再外面就是透明的肉冻,蘸了旁边的姜丝香醋入口,真是让人瞬间胃口大开,在这湿热天气里的烦闷也瞬间散了。
连吃了两三块儿,几位食客满意地回味一番,才接着聊天:
“那些酒楼真想学盛香楼,就不能学学这份用心?依着时令设宴,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他们是不想学?我看他们是学不来。听闻望江楼要请了歌姬去弹唱,我看他们这是真的慌了。”
“还请宋兄解惑!”
“年中时候,咱们这维扬城里的酒楼茶肆就得推选新的行首了,眼看也不到一月光景了,盛香楼来势汹汹,望江楼自然慌了。”
“那咱们是不是得提前贺罗东家做了行首?”
“再让罗东家请咱们喝酒!”
此时已经是午后,后厨房里罗守娴正看着从卤水里提出来的乳鸽。
“东家,这乳鸽八百文钱才得一只,可不能放在一两银子一桌的席面上。”
“放心,我也不会做赔本买卖。”罗守娴尝了一口盐水乳鸽,满意地点点头,“肉紧而不散,肉皮也没有咸过了头,香气也足。
将这道菜记在册子上,旁边是蟹粉狮子头和清蒸六月黄。
“年中各家都使出了全套本事,咱们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
想到今年行首之争,所有的厨子都挺起胸脯,郑重点了点头。
“开一桌大席面,把能请的贵客都请来,请帖到处送一送,不拘维扬城内的,什么珠湖、金陵,都送去请帖,让照顾过咱们生意的贵客们尝尝咱们盛香楼的全套本事。”
听见这句话,正在让自己手指头学会包馄饨的谢序行抬起头,便见到了被众人簇拥,神采飞扬的罗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