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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钱魁将军与银萍小姐合影照相的第五天,开封府马道街王家粮行“善德隆”的门市前,突然开来一辆军队的大卡车,大卡车的后边还紧跟着一辆崭新的“雪佛兰”洋轿子,这在开封府商业兴隆的马道街上,实在是新奇和罕见。
这条店铺林立的老街上,也许是头一次出现这种不用骡马牵拉的大家伙;黑光贼亮的洋轿子就更稀罕了,见过的人屈指可数;连这条街上有头脸的阔老板,也没见过在这条街上跑过、像黑乌龟一样的吓人东西。人们闭住呼吸、瞪着惊诧和好奇的大眼,像看皇帝出巡一样,从各家店铺悄悄探出头来,目送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哇哇怪叫的洋玩意儿。
大卡车上摇摇晃晃站着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大兵,大兵脸上布满了凶狠紧张的神色。洋轿子的后排上坐着一身戎装、脸色阴沉严肃的党国将军钱魁。
街上的人们像躲避吃人的怪兽一样,惊慌地躲闪在街市的两旁,紧闭着嘴巴不敢发出可能招来麻烦的声音。大家都猜想,一定是来了了不起的大官儿,甚至比大官儿还要大的官官儿,说不定是南京的大总统驾临到此。
大卡车开到“善德隆”的门前,“嘎”的一声陡然停了下来,车上的大兵像突然发现了隐蔽的敌人,立即紧张地跳下车来,一下子训练有素地把“善德隆”粮行连人带货包围了起来。
“喀吱”一声,乌黑的洋轿子前门儿打开了,下来一位一身军装的年轻瘦高个儿,腰间的赤色牛皮带上,挂着一支很秀气的手枪,手里提着一个很气派的公文包,他是钱魁将军的副官兼车夫。
副官像猎人追赶带伤的兔子一样,甩动两条瘦长腿、几大步就窜到了“善德隆”粮行的门前,抬头望了望“善得隆”的匾额,尖声厉气对着粮行敞开的大门高叫道:“受上级指令奉命前来抄查!抄查脏粮脏款脏物!店内一切人等,不准携带任何东西,统统出来站好!违抗者军法处置!”他随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抄查令,不断张扬地来回晃动着,“这是抄查令!这是抄查令!”
抄查令上写着“中华民国军政缉查委员会”,赫然盖着“委员会”猩红的大印。
正巧这时王家老大王参事正在粮行,他正在与王家粮行的总经理、他的四弟王银兴,商量去老家请老爹老财主来开封主持钱将军与银萍的婚事,即刻就要乘车赶路。
王家老大看到这种阵势,听到瘦高个儿军官的吆喝,感到十分突然和诧异,就甚为疑惑地瞪起了金鱼眼睛。
“慢着!”王参事威严地喊道,从惊慌失措的四弟身边拿着官架子慢步走到大门口,他打量了一会儿这位瘦高个儿军官,“军官先生……你是哪个系统的?为何要抄查这家粮行?”
瘦高个儿军官不屑地低头看了看这个胖子说道:“看来你是这里的掌柜,你的耳朵有毛病吧?!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随即厉声命令道:“快到一边站好!听从发落!”
王参事猛地一震,迷糊了片刻随即冷笑两声,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一张名帖,两个指头轻轻捏着,傲慢地仰着胖脸儿递给瘦高个儿军官。
瘦高个儿军官认真瞅了瞅,“啪”地向王参事来了一个立正敬礼,“失敬!失敬!不知是省府参事,在下执行公务、诚望谅解!您怎么……您是来这里视察?还是……”
王参事又冷笑两声,“视察地倒不是……不过这个粮行是我家小弟开办的,工作之余来这儿随便走走。”
他的金鱼眼珠儿转了一转,温和地说道:“贵军官一定是找错门儿了吧?!”
瘦高个儿军官听了一愣,立即向屋外窜出几步,抬头又仔细看了看粮行门头儿上的“善德隆”牌子,“呵呵”笑了两声,认为就是来抄查的这家“善得隆”粮行。瘦高个儿军官进到屋里冷峻而坚定地说道:“没错!没错!要抄查的就是这家粮行。”
王参事满怀自信地大声说道:“绝对不会的!即便是军方要抄查善德隆,事先高层也会给本参事打招呼的!你让我看看抄查令上的官印。”
瘦高个儿军官不卑不亢地把抄查令递给王家老大,王参事拿着抄查令瞄了几眼,仰脸哈哈大笑起来,倒把这位瘦高个儿军官笑糊涂了,眼睛发出疑惑的光。
瘦高个儿军官慌忙又向门口窜出几步,睁大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善德隆”的牌子,确认无疑才镇定起来。
“军政缉查委员会……我的朋友说不定就是这个委员会里的长官!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天大的误会哇!”
“一家人儿?误会?”瘦高个儿军官开始纳闷起来,言行也开始小心谨慎起来,“请问参事大人,您在军界的朋友姓啥名谁、是何职务?”
“看在你是军官的身份,把话说明也无妨。”王参事晃了晃肥腰、挺了挺胸膛,“我的朋友也在军界任职,你一定认识……他就是前不久刚荣升的党国少将钱魁将军。”
“喔……”这位瘦高个儿军官震动不小,他惊讶地愣了一会儿,非常客气地说道:“请参事大人稍等一会儿。”他连忙紧步向洋轿子蹿去。
瘦高个儿军官轻轻拉开轿车后排的车门儿,弓着腰身把脑袋伸进车里喊了一声“报告主任”,把正在美滋滋吸着大烟的钱魁将军吓了一跳。
“报告什么?!”钱将军一脸怒气,很不高兴地呵斥道,“银子扛不动了?还是粮行的人跑了?”
“都都……都不是……是遇到了一个省府官员……”
将军不耐烦地打断副官的话,“是省主席呀还是秘书长呀?”
“都……都……都不是。”副官说话竟然结巴起来。
“是胖官儿哇还是瘦官儿哇?”将军眯缝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着悠然喷出一口毒气。
“是胖官儿……他说……他认识您……他说他和您是朋友……姓王、是省府的参事,不知他是不是冒充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