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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军像西北联军一样把古寨作为了炮兵阵地,不同的是西北联军把大炮架在南寨墙上向南面的中央军开炮,而中央军则把大炮架在北寨墙上向北边撤退的西北联军开炮。这两个冤家对头的军事集团,可能是都看中了寨墙上那些寨垛正好架设大炮。修筑寨墙原本是为了挡住黄河浪涛对村庄的冲击,挡住匪帮保护村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可恰恰事与愿违。令修筑寨墙的古寨先民怎么也想不到,艰难修筑起来的寨墙无意中竟然成了炮兵架炮的绝佳工事,把古寨葫芦庄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要是没有寨墙、没有寨垛,村寨咋能遭到两个军事集团的轮番轰炸?都是寨墙惹的祸哇!
中央军架设在北寨墙上的许多大炮炮口冒着火舌,“咚咚咚”不断向北边撤退的西北联军开炮。
撤退中的西北联军一边撤退一边向占领古寨的蒋军还击开炮,向北寨墙上的炮兵开炮。
炮弹不断倾泻在古寨已经到处着火冒烟的房舍和街道上,中央军的官兵被炸死了多少不得而知。
没来得及逃到寨外或不想逃到寨外、躲在村庄屋舍里的村民,被这新的一番轰炸又炸死炸伤了不少人,北寨墙不少段落被炸成了土坷垃,随着倒塌的寨墙不少大炮和炮兵滚落了在寨壕里。
芦根儿读书的那个学校由于离北寨墙近,没被中央军的炮火毁灭,这次却被西北联军的炮火轰炸得一塌糊涂。
古寨葫芦庄又被炮火毁坏了一通,躲在北寨墙外边田地里的村民被炸得晕头转向,不知道应该向北跑还是向南跑、向西跑还是向东跑……看来躲避炮火有幸活着的村民真是无法儿跑啦!
一个像是将军模样的军官灰头土脸地站在倒塌半截儿的北寨墙上,脖子上挂着望远镜、不失威武地挥舞着明晃晃的指挥刀向炮兵命令似的吼叫道:“敌人想反扑过来了!我们要以最猛烈的炮火压住敌人的炮火!你们为党国立功的时候到了!你们为党国捐躯的光荣时刻到了!要狠狠地打!猛烈地开炮!彻底消灭反叛中央的冯阎叛军就在眼前!”
中央军的炮火猛烈地向北边的敌人轰击了一阵儿,北边的敌人也不示弱,轰轰隆隆向古寨里的中央军不断炮击。
这时只见北边的天空突然升起一颗明亮的信号弹,北边随即突然停止了炮击。
那个挥舞指挥刀的军官用望远镜向西北方向的平汉铁路线望了望,突然嘶哑地高叫道:“敌人溃逃了!立即乘胜追击!全部出寨追击!”
蒋介石的中央军无论步兵、炮兵,像浑浊的浪涛一样一起涌出古寨,拥挤着、呐喊着,轰轰烈烈地去追击冯阎的西北联军去了,留下了一个完全成为废墟的古寨葫芦庄。
两个军事集团的互相仇恨用炮弹发泄在了无辜的古寨,无辜的古寨葫芦庄遭到了灭顶之灾。
两个争权夺利的军事集团没有彻底消灭对方,却把古寨葫芦庄彻底消灭了。
两个军事集团展开的中原大战不仅仅是毁灭了一个小小的古寨葫芦庄,毁灭的乡村、城镇和杀死的无辜百姓不计其数无法计算。
中原大战敌对双方死亡的官兵据民国相关史料记载,大约在三十万人左右,这几十万人的生命成了毫无价值的炮灰。
人世间的战争像绞肉机,一部分人类在疯狂和残忍地绞杀着另一部分人类,另一部分人类亦在绞杀着绞杀他们的那部分人类。奇怪的是,他们绞杀再多的人类也没人说他们是杀人犯,更没人能把他们告上法庭关进监狱,好像这是顺理成章的合法杀戮。这些合法的痛快的大规模的战争肆意杀戮,倒是成就了战胜者的功绩和荣耀,真是“一将成名万骨朽”啊!
更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同是人类,却互相称为敌人。既然称为敌人,敌人之间的互相绞杀,敌人与敌人决不会感到歉意和愧疚,反而会感到理直气壮和快乐……要不是互相称为敌人,他们咋能够如此痛快地厮杀?他们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口里说着同样的汉语,甚至枪炮上镌印着同样的汉子儿,难道真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敌人?内战比反抗侵略有时尤为显得荒谬,反抗侵略是保卫国家、捍卫主权,可内战究竟保卫、捍卫的是什么?也许只有发动内战的人知道。
内战往往人为地分为正义和非正义,谁是正义的?谁是非正义的?谁是对的?谁是错的?但正义和非正义、对与错不是战争说的,而是发动战争的人儿说的。正义和非正义、对与错,往往都是由打胜的一方来下结论。古语道:“胜者王侯败者贼”,老天爷说:“历史不谴责胜利者!”
或许战争没有对与错,只有胜与败,生活没有胜败只有对与错。
无论正义或非正义、无论对与错,人类制造出一台台的战争绞肉机,绞杀的无疑都是人类鲜活的生命,最后人类自己必然把自己尽数绞杀干净。
人类不断在铿锵美妙的军乐声中,不断在热血沸腾的誓师亢奋中自己绞杀自己。
战争对人类的伤害比瘟疫厉害多了!瘟疫可以用药治,但战争没有药治。
老百姓反对战争、讨厌战争、仇恨战争,希望和平。但对战争的声讨和诅咒比起轰轰隆隆的战争机器,声音显得是那样单薄和微弱。
残忍的战争灾难往往是强加在老百姓头上的,战争中最倒霉的是毫无思想准备的老百姓。这种突然降临的血腥灾难,就像一场噩梦,当噩梦还没醒来生命就在噩梦中消失了,永远消失了,家园顷刻变成了废墟。
古寨葫芦庄究竟死伤了多少人儿,灭了多少家户无人儿弄得清楚,只有天知道。
打胜的一方与打败的一方究竟为啥打仗,古寨的老百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打胜的一派队伍与打败的一派队伍,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是正义的谁是邪恶的,古寨的老百姓更不知道,也难得知道。
打胜的一方与打败的一方究竟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古寨的老百姓也弄不清楚,也无法弄清楚。
老百姓们只知道他们的可怜家园被毁灭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毁灭了,永远地毁灭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应该怨恨诅咒哪个队伍,他们的灾难应该由哪派队伍负责。
他们当然明白,他们这些以土地为生赤手空拳的庄稼人儿没招谁惹谁,应该不是两派队伍进攻的敌人,可他们的下场比两派队伍的敌人还惨。
他们只有诅咒没长眼睛的炮弹,怨恨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老天爷,怨恨这个死人死得莫名其妙的世道。
这时从坍塌的房屋砖头堆里传来一个老妇声嘶力竭的颤抖声音:“老天爷呀……您啥时候能把俺老百姓当做人啊……”